正文 第37章 忍看圖畫移顏色 肯使江山付劫灰(1)(2 / 3)

“父親,請您不要再說了。事至如今,難道您還有叛國聯敵的幻想?”

“那絕非幻想!滬城一敗,瞿軍元氣大傷,士氣一落千丈。眾所周知金陵易攻難守,瞿東風在城裏並未留多少軍隊。可見,已做了放棄金陵的準備。等到他一逃跑,那金陵就可謂是我父子之天下!”

“那不是我父子的天下,是亡國奴之恥辱生涯!”

“不準胡說。硬打硬殺是那些武人在魯莽蠻幹!那些粗淺的武人隻能加速亡國,讓國人死於無畏的抵抗。我要走的是‘和平救國’之曲折路線。天明,難道你不明白父親的苦心嗎?”

天明發出一陣仰天大笑:“明白,父親的苦心我到今天總算都明白了。好吧,父親大人,請您奉守您那高深的理論。就讓兒子,用血……償還一切的罪吧。”

“你在說什麼!你給我站住!天明--天明……”

侍衛長的腳步聲驚醒了南宗儀。他趕快在臉上抹了一把,抹掉滿臉的眼淚。

侍衛長一臉興奮的衝過來:“好消息!報告總統,前線傳來消息:敵人已被打出金陵。我軍埋伏在郊外的部隊,正側擊、尾擊敵人。敵人幾麵被打,正哭爹叫娘呢!”

聽到這則消息,南宗儀的臉色更加難看,緊繃著臉一句話不說,防空洞中的氣氛好像置身古墓之中,一片淒涼死寂。隔了好一會兒,南宗儀才象從墳塚裏蘇醒過來,說了兩聲“好”,聽起來卻帶著無比的悲哀。

侍衛長隻道南宗儀擔心兒子的安危,想寬慰幾句,又不知該說什麼好。隻好站在原地怔怔地看著總統。

這支南宗儀身邊的小侍衛隊,是瞿東風親自指派的。南宗儀心裏清楚,瞿東風明裏是保護他,暗裏也是一種監視。他於是勉強作出高興的表情,道:“真是一個大好消息啊。你繼續去收集情報,我希望聽到進一步勝利的消息。”

“是。”侍衛長行了個禮,退出屋外。

南宗儀頹然地倒在沙發裏,象個泄了氣的皮球。他原以為金陵城內沒有留太多守軍,是瞿軍感到金陵難於防守,隻做象征性防守,隨時準備撤退。他實在沒想到,瞿軍大批主力其實藏在了四麵的大山裏。

對於四麵山地的金陵,這是一種多麼絕妙的防守戰略:把少量部隊留在城內,固守城池,憑借城牆和防禦工事消耗敵人。將大批部隊埋伏城外,直等敵人攻城疲憊,從側翼和尾部突然打擊過來。

瞿東風這仗打得漂亮啊。

瞿東風--想到這個名字,南宗儀從頭到腳打了一個寒顫。原本以為,把羅臣剛至之死地之後,以他南宗儀幾十年在政界拚殺的經驗,對付一個初生牛犢的瞿東風、還是頗有餘地的。沒想到,這隻初生牛犢竟然比羅臣剛毫不遜色,甚至是更加厲害。

後生可畏--南宗儀此時此刻真正體會到這四個字的份量。他歎了口氣,掏出手帕,揩了揩滲出額頭的細密的冷汗。

在金陵醫院地下防空洞內,人們緊張地忙碌著。除了個別幾個特別敏感的人,幾乎沒有人注意到頭頂上的炸彈聲逐漸地消停下去。更沒有人注意到,多日陰霾的天空上,濃重的灰褐色終於滲出淡淡稀薄的日光,昭示著一點晴朗的端倪。

羅卿卿再次睜開眼,是被一陣震天的歡呼聲驚醒。

“這是怎麼了?”她問。

護士和副官見她醒過來,搶著說道:“勝利了!夫人,我們打勝了!金陵保住了!”“前方剛剛傳來捷報,我軍將士破釜沉舟,勢如猛虎。敵人陷於包圍,死傷殘重,不得不逃跑了!”

醫院的空場裏劈劈叭叭放起鞭炮。裹滿紗布的傷員從病床上爬起來,缺了腿的傷兵用拐杖高興地擊打著地麵。每個人都象一朵歡騰的浪花。笑著,叫著。整個醫院好像都沸騰在歡樂的海洋裏了。

羅卿卿看著白色的天花板,淚水衝上眼眶,一時心裏百感交集,她知道,一份捷報說的簡單,這勝利二字裏卻不知葬送了多少忠魂烈骨……

“姐姐。”靜雅出現在病房門口。

“靜雅……”羅卿卿哽咽住,向門口伸出手。

靜雅跑進來,一頭撲倒在病床邊,摟住姐姐,泣不成聲:“姐……我們勝了……章礫……”

羅卿卿知道靜雅想說什麼,拍著靜雅的後背,用臉頰疼惜地磨蹭著靜雅的頭發:“姐姐知道……知道,章礫也在笑呢。”

聽到姐姐的話,靜雅哭得更加厲害。羅卿卿哄了好一會兒才讓靜雅平靜下來:“靜雅,你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是病了嗎?”

靜雅搖了搖頭:“天明失血過多,醫院血庫裏的血早就用光了。我正好跟天明一個血型,就輸了些給他。”

羅卿卿撫摸著靜雅的頭發,一時心中萬千感慨,卻找不到任何話語表達。輕輕地歎了口氣,欠起身道:“我想去看看天明。”

似乎在很漫長的黑暗裏跋涉了很久。找不到天堂,也回不到現實。那是一種遊離在半空中的痛苦:一麵執著著人世的塵埃,一麵又無法在荊棘叢生的地麵找到落腳的道路……

冥冥中,感覺到一雙讓他心跳的目光--那樣溫柔、那樣沉靜--來自她的眼睛。也隻有她的眼睛,才能讓他感到對活著的無限留戀。

意識逐漸蘇醒,傷口的劇痛讓他幾乎不想清醒過來。他艱難地睜開眼,看到慘白色的天花板。

“天明。”耳畔傳來一聲很輕的呼喚。是卿卿。

她的聲音在他心裏激蕩起大片的漣漪。漣漪無限擴大,擴散成人生無盡的傷口:“卿……”他想叫她,渾身實在沒有一絲氣力。

“天明,我在這裏,靜雅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