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在燒灼中前進。眼前仿佛是一團無窮無盡的火,在炙烤著自己,又仿佛無數的人拿著刀子割自己的肉,而全沒有反抗的餘地。掙紮,卻猶如夢魘一般不能行動。竄來竄去的人影在眼前晃著,有雨,又仿佛有風,在苦悶地下著、吹著。天地間是不可窮盡的泥濘,在冷雨的刀鋒中無處藏身。
無可憑借的痛楚撕扯著王度的靈魂,曼施公主嬌柔的麵龐在他的眼前一閃而過。親愛的,你在想我嗎?突然一陣錐心刺骨的劇痛自腦際鑿下,王度“啊”的一聲大叫,眼睛張了開來,卻見身邊圍了好多好多的人,一個聲音道:“好了,醒過來了。”王度渙散的眼神在他們臉上轉了一圈,又昏睡過去。
太陽由明及滅,再由滅及明,輪回地照著這個大地,看我們在無意義地奔波和痛苦,它洞察一切的眼睛中,可曾對這些短暫的生命有一絲的憐憫?就如那剛開放的花朵,太陽是不是也會因為它最終要凋謝而歎息過?而當它看到花朵成為果實,果實結出種子,在這生命醞釀的過程中,它又洞徹了什麼呢?是死亡那無所不在的氣息包裹,還是生命永遠延續的向上?無從得知。它總是在照耀著,盡它的職責,將生命和光明帶給我們,全不管我們是否願意接受。而在黑暗中遊弋的靈魂們,它們是怎麼思想的呢?它們是否像我們渴望光明一般熱愛著黑暗呢?而黑暗,這無所不在的猙獰的使者,是否也能夠給它們所需要的希望和靈魂?是否它們在其中也能感到安寧的愉悅和掙紮的痛苦?無從得知。我們在前進中選擇了一個方向,但同時失去向別處探索的權力。我們走得越遠越成功,在造物的眼中,就越可憐。可憐得在無知的狂妄過後,隻能躺在床上呻吟。但萬能的不可知的最終者,如果這個凡世中有所謂的真理,不妨用我的生命作為代價,告訴我。
當王度虛弱地睜開眼睛,蓮花滿是眼淚的臉出現在眼前的時候,他才有一些自己的理智。此前仿佛一場噩夢,要侵蝕他的靈魂。他已記不清楚同海拉爾的戰爭,也實在想不清楚自己為什麼下殺手,為什麼同他進入性命相搏的極端,也一點都不記得自己最後克敵製勝的力量是從何而來的。應該說有這樣強勢的力量做後盾,是不可能受傷的,卻為什麼要躺在這裏,像死屍一樣?莫非又不是自己的,而是從別人那裏借來的?從很久很久王度就發現,自己身體中似乎聯結到宇宙某處,那個地方有一種神秘而親切的力量,能夠在他一切需要的時候提供所有的幫助。從學習魔法到戰鬥,這種力量無時無刻不在指引著他。但它又是虛無縹緲,完全感覺不到的。而是不是真有這樣的力量的存在,王度也不是十分肯定。應該是有的吧?但也好像應該是沒有的。也許這就是所謂的頓悟?在人受臨危難的時候,會突然爆發出的超出自己正常水平的高級力量?那就有研究的必要了。如果能夠發明出一種方法,可以自由地使用這種力量,不是就可以大大增高人的極限嗎?但是怎樣入手呢?他沒有繼續思考下去。因為蓮花一把抱住他,哭得任誰都思考不下去了。王度皺了皺眉,道:“我又沒死,你哭得這麼傷心做什麼?”
蓮花抽噎了好一會才道:“你還說你沒死呢,你都昏睡了七天七夜了,要不是善王大人連同這位藍先生兩人合力療治,你就再也無法恢複了。”
王度虛弱道:“他們呢?”
蓮花道:“善王大人和藍先生精力幾乎耗盡,休息去了。凝香和花鈴兒分別照顧兩位大人,鼎大哥出去了,司空大哥剛才還在這裏,現在不知道哪裏去了。”
話音未落,隻聽一個笑嘻嘻的聲音道:“可不要在背後說我的壞話,我能聽到的。”
王度抬頭看時,司空曙一身滿是酒漬的衣服,斜提著個葫蘆,倚了牆,站在門口。王度勉強抬了抬頭,道:“司空大哥。”
司空曙走上前來,道:“你這個樣子,就不必客氣了。
我剛才突然想到,你餓了七天,一定吃不下飯,所以就去拿了點酒,來給你活活血氣。”說著,將手中的酒葫蘆遞了上去。
蓮花忙將他的手打掉,“司空大哥,你也真是的。他才剛好些,你就讓他喝酒,不是糟蹋他的身子嗎?”
司空曙道:“你這就不懂了。酒能去百病,療百傷,度兒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這種藥了。何況男子漢大丈夫,怕什麼憂愁困苦、生死病痛?酒案雄看一城兵。正要英雄豪氣,才可狂歌痛飲呢。是不是,度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