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出門,冷風便割在了臉上,回頭看了眼屋中影影綽綽的燭火,在這冷凝的夜裏竟透出溫暖的感覺。突然想起剛進去時,她喝著奶子打著冷戰的樣子,便對小順子吩咐道:“一會兒叫人去給福晉房裏加些煤炭。”“喳!”
我再次回頭望向屋內,看見那抹娉婷的身影在屋內走動,然後似是要走到門口開門喊人,忙轉身向院外走去。
“爺,要去側福晉那裏嗎?”小順子快步跟上,小心的問我。
我皺了皺眉,想起前幾天偶然聽到的關於十四福晉的可笑傳聞。她會在乎嗎?會在乎我夜夜入住於采梵那裏,三喜未過就留她一人獨守空閨嗎?
這樣自問著,心裏湧起的淨是層層的嘲意!她怎會在乎?!不止一次的聽到她說,不愛我。不止一次的聽到她說,不要做我的福晉。就好像“十四福晉”這個稱呼於她而言是一個燙手山芋,避之唯恐不及。
“回書房!”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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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霄,你看那小姑娘的馬術和你相比如何?”十哥指著遠處的一抹鵝黃色身影,對八嫂說道。
八嫂眯了眯眼睛,傲然對十哥說道:“用的著比嗎?去年秋狩的時候皇上還誇我們郭洛羅家格格的馬術是咱們滿清格格裏最好的呢!”
我瞥了眼那個鵝黃色的影子,她背對著我們,看不到正麵,看那身型,頂多是十一二歲。隻見她時而俯身用馬鞭采摘草上的野花,時而單手支撐馬鞍鞍騎,時而又貼緊馬身側騎,身下的白馬好像和她心有靈犀般,配合著她的諸般動作。
長這麼大,除了八嫂,我極少看到有女孩子表演出這樣的馬術。忽而聽到八嫂那驕傲的話語,回過神調侃道:“那是啊!十哥,你怎麼還淩霄,淩霄的叫?你忘了皇阿瑪說完那句話後,又說了什麼來著?”
十哥愣了愣,爾後促狹道:“這怎麼敢忘,皇阿瑪當時說‘這樣伶俐的丫頭,日後若是嫁到別人家,那豈不是我愛新覺羅家的損失?’淩霄,還有兩個月可就得改口叫你八嫂了!”
八嫂臉上微紅,狠狠一鞭子就要抽到十哥的馬上,十哥眼疾手快,即時拉起韁繩,一夾馬腹,衝了出去,回頭對八嫂喊道:“淩霄我說錯了嗎?!你嫁了八哥,我們可不是都得喊你一聲‘八嫂!’”
八嫂羞大於怒,狠狠甩了一鞭子,衝上去追十哥,“早上沒吃錯東西吧!竟敢拿我逗樂!”
我笑趴在馬上,好一會兒才強忍了笑,直起身子剛要去追他們,便看到遠處那個背影,已轉過了身,向我們這邊望來。隔的有些遠,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僅隱約能看到她似乎在笑,陽光從她身後灑下,從她鵝黃色的衣服上反射出奪目的光暈,好像那陽光也是為了她而存在。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她,完顏簫凝。
第二次見到她也是在馬場,那天因為點小事兒,受了皇阿瑪的訓斥,和十三哥出宮騎馬散心。
遠遠的就看到個女孩子張開雙臂,任身下的馬兒帶著她肆意奔跑,她嘴角噙著笑,好像得到了什麼天大的好處,無比滿足。我盯著她,有些微的失神,就這樣一陣工夫,待到反應過來時,已到了她麵前,她卻全然不查,我急忙勒住馬,心裏不由得又是一陣煩悶,把心裏的悶氣全部發到了她身上。
耳邊沒有聽到那聲再熟悉不過的:“奴婢該死!”,而是一句句聽起來似乎毫無關聯,但中心議題卻都是在推卸責任的話語,隱約帶著怒氣!
我看著她自顧自的講著,才發現她竟是兩年前,我和八嫂、十哥在馬場裏見到的那個女孩。也是在那天知道了這個要與我攜手渡過餘生的女人的名字:簫凝,完顏簫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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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地就到了書房門口,小順子上前一步,將門推開。屋子裏漆黑一片,唯有桌子上的那一對兒白玉杯子,映著窗外透進來的月色,泛著柔和的光亮。可此時的這抹柔色,卻像刺一樣深深紮在了我的心裏,然後血如泉湧……
“爺,您稍等,奴才去把燈點上。”許是感到我麵色不豫,小順子惶恐的說道。
“不用,你下去吧。”我靠到椅背上,盯著那對兒杯子,接口道。
“那……爺,奴才讓人給您送點點心?”
我皺眉,這奴才今天怎麼這麼多事!
“爺,您坐著,奴才去外麵等,有事兒叫奴才!”小順子自小就跟著我,對我的脾氣倒摸索的透徹。還不待我說話,他已識趣兒的關了門,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