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勃特又遞一本給她。

“啊,這更有趣。”杜本絲說,“這也是比較古老的。古老的放在一起。還有什麼書?《金銀島》,不錯,這也是很有趣的書,當然已經讀過好幾遍。我還看過兩部改編的電影。我不喜歡看改編後的電影,不像原著!啊——這是《綁架》,對啦,我以前就喜歡。”

阿勃特伸長身子,一下子抱了太多的書,以致《卡特裏奧娜》掠過杜本絲頭項落下。

“對不起。太太,真對不起。”

“沒什麼。”杜本絲說,“是《卡特裏奧娜》。對了,史蒂文生的還有沒有?”

阿勃特小心翼翼把書遞出去。杜本絲高興得叫了起來。

“是《黑箭》。真奇怪!竟是《黑箭》。這是我最先得到、讀過的書。啊,對了,你一定不知道,我是說你還沒有出生呢,對不對?等一等。《黑箭》,嗯,眼睛從掛在牆上的圖畫中窺看——是真的眼睛呢——透過畫中的眼睛向這邊看,好極了。真的,嚇死人了。《黑箭》,那是什麼?那是——啊,是狗,還是貓?不,不是。是‘貓、老鼠和狗羅威爾;英國全在豬的統治下’。豬,當然是指李察三世。每本書都說李察三世是非常了不起的人物,不是壞蛋。可是,我不相信。因為我連莎士比亞都不相信,他竟然在戲劇的開頭就讓李察說:‘我決定要做個壞蛋’。啊,對,是《黑箭》。”

“太太,還要再拿嗎?”

“不要了,謝謝,阿勃特。我已經很累了。”

“那就到此為止。老爺打電話回來,說要晚半個鍾頭回家。”

“沒關係。”杜本絲說。

她坐在椅子上,拿起《黑箭》,翻開書,專心地看了起來。

“啊。棒極了。真的全忘光了,再看仍然覺得很有趣,以前看的時候也覺得很有趣。”

恢複了寂靜。阿勃特回到廚房。杜本絲深深靠坐在椅背上。時間過去了,蜷縮在已經用舊的安樂椅上,湯瑪斯-勃拉司福太太追尋著往昔的喜悅,一行一行閱讀羅勃-路易士-史蒂文生的《黑箭》。

在廚房裏,時間也過去了。阿勃特麵對火爐,展開了形形色色的作戰行動。門外邊傳來車子聲音。阿勃特走過邊門。

“老爺,要我把車子開進車庫嗎?”

“不要。”湯美說,“我自己開進去,你忙晚餐吧!我回來得太晚了嗎?”

“哪裏,就像你電話裏所說那樣,其實還早了一點。”

“啊,真的?”湯美停好車,搓著手走進廚房。“外麵很冷。杜本絲在哪裏?”

“啊,太太嘛,在樓上整理書。”

“什麼?還在弄那些發黴的書?”

“是的。今天做了不少事,不過大部分時間都在看書。”

“哎。”湯美說,“算了,阿勃特。晚餐是什麼?”

“檸檬魚片,馬上就好了。”

“知道了,十五分鍾後再吃,我先去洗手。”

樓上,杜本絲依然坐在舊安樂椅上,耽讀《黑箭》,額頭上皺紋微聚。剛才遇見了一種奇怪現象,似乎隻能稱之為幹擾。在看過的那一頁——她找了一下:是第六十四頁,還是第六十五頁?她搞不清楚——總之,在那一頁的一些字下麵,有人劃了線。十五分鍾前,杜本絲已經注意到了這種現象。為什麼在這些字下麵劃線?這些字既不相關。也不是引用辭。似乎是隨便選出一些字,然後用紅墨水劃了線。杜本絲細聲念了一下,“馬查姆不由得發出低沉叫聲。狄克嚇了一跳,掉下了溫達克。他們一齊站起來,拔出劍和匕首。艾理斯舉起手。他的白眼發光。啊,好大的——”杜本絲搖搖頭。意思不通,完全不通。

她走向桌子,拿起書寫用具,取了兩三張便條紙。這是最近由印刷公司送來的,為了印上新的住址:“月桂樹莊”。

“無聊的名字。”杜本絲說,“如果常常改變名字,連信都無法投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