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孩子放過去的吧。孩子常把東西放進這種地方。”

“自古以來就這樣,隻要看到洞。”艾塞克說,“不過,據說,也有年輕人常常把信放在這裏,代替郵筒使用。”

“信?寄給誰?”

“大概是少婦吧。不過,這是在我這一代以前的事了。”艾塞克循例回答。

“這種事常常發生在距艾塞克那一代很久以前。”杜本絲說。但這時,艾塞克已把馬錫德調整到適當姿態,借口必須關上溫室,離開了他們。

湯美脫掉夾克。

“真不敢相信,”杜本絲從馬錫德腹部的大傷口拔出刮傷、滿沾塵埃的手臂,微微喘氣說,“裏麵塞了這麼多東西,似乎還可以再塞。從那件事以後,沒有人清掃過這肚子。”

“為什麼要清掃?誰會想去清掃?”

“說的也是。要是我們。全去清掃吧?”

“隻因為我們想不到更好的事做。可是,我不認為做這種事有什麼用。啊!”

“怎麼回事?”

“啊,被什麼東西拉住了。”

湯美把手臂抽出一點,調整好姿態,再伸進探查。編織的圍巾出現了。這顯然曾一度是蛾的住家,後來由更低級社會生活的動物繼承。”

“真惡心。”湯美說。

杜本絲推開他,把手臂伸過去,停在馬錫德身上掏它的肚子。

“小心釘子。”

“這是什麼?”

杜本絲拉出來看,似乎是玩具馬車或公共汽車的輪子。

“白費時間。”杜本絲說。

“的確。”

“全部浪費了更好。哎呀,手臂上有三隻蜘蛛在爬。馬上就會出現毛毛蟲!我最討厭毛毛蟲。”

“我想馬錫德肚子裏不會有蚯蚓,它們不會把馬錫德當住宿用的地方吧?”

“反正快掏空了。”杜本絲說,“哎呀。這是什麼?啊,很像插針墊。竟然有這麼奇妙的東西,還插著針呢,都生鏽了。”

“是不喜歡縫紉的女孩搞的吧?”湯美說。

“唉,很有可能。”

“剛才還摸到像書的東西。”

“啊,那也許很有幫助。馬錫德的哪一邊?”

“盲腸或肝髒一帶。”湯美以專業醫生的口氣說,“右邊的側腹。我想該開刀看看!”

“請,先生。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我想最好把它取出來。”

名為書,實已古色蒼然。書頁變色,裝訂也鬆掉,快要散成一頁一頁的紙張了。

“像是法文手冊。”湯美說,“‘兒童用書,小小家庭教師’。”

“唉,我也跟你想法一樣,孩子不想學法文,故意把書丟掉,投到馬錫德肚子裏。親切的老馬錫德。”

“馬錫德好端端站著,要把東西塞進肚子的洞裏,應該很不簡單。”

“孩子倒無所謂,他們的高度剛好,隻要屈膝鑽進底下就行。啊,是什麼,滑溜溜的,摸起來很像動物的皮。”

“算了吧,真惡心。”湯美說,“可能是死兔子呢。”

“不,不是毛皮之類,質地似乎不大好啊,又有釘子。好像掛在釘子上,有線或繩子。奇怪,沒有腐爛呢?”

杜本絲小心翼翼地把模到的東西取出來。

“是錢包。”杜本絲說,“對,對,以前是很漂亮的皮革,非常漂亮的皮革。”

“看看裏麵,放了什麼?”

“一定放了一些東西。”杜本絲說。然後滿懷希望,加上一句:“可能會出現五鎊鈔票。”

“大概不能用了。紙會腐爛,可不是嗎?”

“那可不知道。許多奇妙的東西都沒有腐爛,五鎊鈔票以前都用非常好的紙質。雖然薄,卻很耐久。”

“哦,可能是二十鎊鈔票。這可不無小補。”

“什麼?大概是艾塞克那一代以前的錢吧,否則他應該會發現。嘿,你想想看!也可能是一百鎊鈔票哪,金幣也行。以前,錢包中常放金幣。瑪麗亞姑婆就有裝滿金幣的大錢包,常讓我們這些孩子看。她說是為法軍來襲擊做準備的錢。我想是法軍。總之,是為非常時期或危機而準備的,漂亮厚重的金幣。我常想,要是長大後有裝滿金幣的錢包,該多好啊。”

“你打算從誰那兒得到裝滿金幣的錢包?”

“我想沒有人會給我。我認為,人隻要長大,就有權擁有屬於自己的東西。長大到能穿鬥篷的成人——以前是這樣稱呼的。鬥篷上圍著長毛皮圍巾,戴著無邊帽。有塞滿金幣的大錢包,要是有愛孫回學校,常常用金幣做獎賞。”

“孫女呢?”

“我想女孩子沒有金幣。但是,她有時會送我一半的五鎊鈔票!”

“一半的五鎊鈔票?沒什麼用吧。”

“哪裏,很有用!她把五鎊鈔票斯成兩半,先送一半,然後再用信寄來另外一半。嗯,這樣就沒有人會偷。”

“啊,每個人都有種種不同的預防方法嘛。”

“不錯。”杜本絲說,“喂,這是什麼?”

她正在翻檢皮包。

“先離開KK,”湯美說,“呼吸一下外麵的空氣吧。”

他們走出KK,到外麵一看,勝利品的真麵目愈發清晰。是厚厚的上等皮夾。因為歲月的關係,已皺紋遍布,卻完整無損。

“放在馬錫德裏麵,可免濕氣侵蝕。”杜本絲說,“湯美,你知道我認為這是什麼嗎?”

“不知道。是什麼?總之,不是錢。一定不是金幣。”

“唉,不是錢。我想是信。不知道現在還能不能看得清。非常舊,也褪了色。”

湯美小心翼翼地推開皺紋遍布、黃黃的信紙。信紙上的字非常大,而且是用深藍墨水寫的。

“聚會的場所改變,”湯美念道,“在肯辛頓花園的彼得潘像旁。二十五日,星期三,下午三時三十分。喬安娜。”

“我一直相信,”杜本絲說,“我們總會找到一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