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嚐山位於九州八荒正中,占據天時地利人和,太嚐山上有道門,號太清門。
世人皆言太清門乃天下靈氣彙聚之地,故而太清門生出的便是這九州八荒中最鍾靈毓秀的道種,他們,是與天道最接近的一群人。
太清門聲名在外,前有飛升道人晗凝上仙,現有掌門三華真人。
而此刻,這高的似乎與天相接的太嚐山中,一位身著玄衣戴著紗笠的男子手持木杖不緊不慢的行走著,甚至頗有些怡然自得。
猶是清晨,旭日未升,山中雲霧靉靆潮濕,不時有動物躥出,似乎並不怕人的模樣,甚至還好奇的跟隨著男子,卻被男子驅走。
寅時,太清門的小弟子伸著懶腰手中握著掃把睡眼惺忪的沿著長長的台階走下來,正好一腳碰到男子。
小弟子登時嚇得一個激靈,方才還困頓不已此刻哪裏還有半分睡意?
男子似鬆柏一般立的筆直,自有風骨。
他不說話,沒人會在意到他,仿佛他便是這世間萬物中最平凡的一樣,然而當小弟子看到他,便連眼睛也不能眨一下了。
他身邊清雅從容的氣度令人如何能不看他?更何況……
“你竟破了護山法陣?!”太嚐山雖高,卻經不住無數凡人仰慕太清門聲明,總有那麼幾個意誌堅定不怕死的,多虧這護山法陣,太清門才安閑了這麼些年。
太清門的護山法陣是由第一代掌門搖光散人親手點化,若說搖光散人資質實力統統一般,卻是個慈悲心腸的人,那時神魔妖仙四處流竄人間,搖光散人憑借一己之力護太嚐山下百姓周全,更挽狂瀾於危難之中,驅妖入妖靈界,自己則身殞道消,化作鎮邪玉,長眠太嚐山底。
雖搖光散人資質一般,然而他於奇門遁甲之上的造詣的確非凡,當初便是於太嚐山上花費十三夜與全身精血布下法陣,將妖魔盡數驅逐。故而這小道士碰到男子竟破了護山法陣驚訝至此也不足為奇。
那位玄衣人也隻是雙手合十,輕輕點頭。
“勞煩這位道長為我貴派奉清真人通報一聲,便說無輕前來拜訪。”
那小道士更驚訝了,他的身體要抖成篩糠似得,說話都哆哆嗦嗦的不利落。
“你便是無輕大師!”
這下他連掃把也不要了,直接三步一跌的跑上台階。
不過刹那功夫,無輕但覺清風拂開他的鬥笠,便也輕輕歎了一句。“檀越何苦作弄貧僧?”
散亂的銀發落了他一肩,這銀發絕非凡人那般因為生老病死種種不得心力憔悴的幹枯無色,而是帶著一種蓬勃而美的生機,便連他的麵容也看起來這般年輕俊秀,眉目似一幅清雋的畫,還要說他眉如遠山橫翠,眼似深潭清泉,隻是他太靜,靜的仿佛無物可打動他,那抿的緊的嘴角便顯出一點無情來。
“哦?無輕大師這話從何說起呢?”
那聲音自上方來,聽起來似遠,須臾便落到耳邊,再轉眼便看到眼前多了一人。
那亦是一個絕倫的男人,若說這僧人無情,那這道人便冷清,他的五官似冰雪雕鑄的一般,透著驚人的玉雪顏色,他的白衣襯得他的發漆黑,眼睛也漆黑,是一種深邃而淩厲的氣勢,令人不敢正麵看他,若你看過他的劍,定要說他的劍與他的眼太相似。
隻是他此刻對著這僧人卻很輕的一笑,乍如春水破冰,這是對摯友才能露出的笑。
“你故意掀開我的紗笠,若此處有其他人在,便會被我嚇到。”他抬起眼睛,那雙眼睛竟然是奇異的金色。是一種比黃金更純粹的金,那樣純粹的金色,竟讓人懷疑是否他的眼淚也是金色的?
奉清瞧著無輕故意將眼睛閉上,心中不知何處歎了口氣。
“你管他人作甚?我自感應到你來此處,便駕著劍過來了,你反倒怪我。”
無輕道。
“那小道長便要白跑一趟了?我不信你是無意的。”
奉清拉著他的袖子道。“你莫要這般古板,那小道士跑跑也能強身健體,不過……”
他瞧著無輕彎腰撿起地上掃帚慢慢掃著落葉,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他於無輕麵前便總是生動的,因為這世上大抵沒有比無輕更古板更老套的人了,他一向已自詡老套極了,每次看到門派中小道士整日口無遮攔也感到一陣羨慕,但自認識無輕以來,他便越發朝那些小道士身上靠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