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年輕的和尚來說,他感覺這原本熟悉的禪房,變得陌生而又令他感到恐懼,恨不得即刻逃離。
四麵八方仿佛都藏著一雙無形的眼睛,在好奇而又邪異的注視著他,像是置身於地獄。
“我從來沒有感到如此好過……”
元和的聲音變得有些古怪,而年輕的和尚卻覺得這間屋子一刻鍾都再呆不下去。
“那,那就好。”
求生欲下,他也不知從何處使出的力氣,一個翻身爬起,也不敢往床上去看:
“反正也睡不著,我準備去大殿拜佛念經。”
他說完話,也不等元和應答,便匆匆往房門的方向衝了過去,像是背後有惡鬼在盯著似的。
‘吱嘎——’
房門被拉開的刹那,元和師兄的後背上,皮肉傳來‘嗞嗞’的開裂聲。
一條觸手從裂開的皮肉中鑽了出來,撕破灰色的僧袍,露出隱藏在陰影中的一隻古怪的灰白色眼睛。
‘嘿嘿嘿——’
‘哈哈哈——’
‘嗚嗚嗚——’
那古怪的聲音又響起來了,隨著房門‘砰’的重響關上,肆無忌憚的回蕩在屋子裏:
“你跑不了的……跑不了的……”
“呼……呼……”
和尚覺得後背像是有鬼在追,沒命的往前奔跑,一刻都不敢停。
不知為何,今日的天道寺,顯得陰森無比。
昏暗的光線驅不散陰霾,斑駁的樹影像是張牙舞爪的‘鬼’。
一路上他遇到了不少有說有笑的師兄,說話的人聲逐漸令恐慌的他平靜。
佛殿之內,晚課早就已經完了,卻有一道小小的身影還坐在佛殿之內,與巍峨而高大的金佛相對,虔誠的敲著木魚,念著經。
昏黃的燈光映照在那小和尚的身影上,竟顯出幾分古怪的和諧與聖潔。
天道寺雖說號稱是天下廟寺的領導者,可是據這年輕和尚入寺數年的經驗看,廟內的和尚口口聲聲喊著‘阿彌陀佛’,但大多內心深處卻並不如何虔誠。
這裏不愁吃喝,有皇室的尊捧,百姓的供奉,信徒的敬畏,進入這裏的和尚如同進入了神仙殿,反倒缺少了信仰之心。
可在此時這小和尚的身上,他卻像是看到了那種少有的真誠。
此地氛圍自成,年輕和尚的到來好似打破了這裏的寧靜,令他有種自己是外來闖入者的不適。
“喂。”
年輕的和尚喚了一聲,聲音在殿內回響,小小的和尚敲擊木魚的姿勢一頓。
“你這和尚,怎麼半夜還不入睡,敲得人心惶惶,讓別人怎麼休息?”
他打破了這種氛圍之後,頓時覺得舒適了很多。
小和尚老老實實的認錯:
“對不住了。”
“你念的什麼經?”
年輕和尚走了過去,問了他一句。
“我也不知道。”
小小的少年搖了搖頭,應了一聲。
“你自己念的什麼經,你也不知道?”
年輕和尚聽了這話,不由有些匪夷所思。
“我沒有念經,我隻是在向佛祖祈求一些事而已。”半大的小少年麵對這年輕人的問話,仍是順從的出聲。
“不念經,就想要向佛祖祈求?”年輕和尚一聽,那形同掃帚似的眉毛都要立了起來:
“沒有貢奉,佛祖如何會理睬你?”
“小孩就是小孩,規矩都不懂。如此不心誠,所求如何能靈?”
小小的少年被他一訓,果然就慌了:
“祈求佛祖,要上貢品嗎?”
“那是自然。”年輕和尚見將他鎮住,不免有些洋洋自得:
“聽過一句話嗎?衙門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
“天道寺的大佛,自來是一等一的靈,能護王室氣數,能保江山永固。”
這種庇護也不是平白無故的,皇帝以天下為祭,以百姓為祭,才可以得到佛的回應。
“你看外麵的那些刁民了嗎?沒錢上香的,連大殿的門都沒法進。”
有錢的人上香點燭,才可以祈求佛祖的保佑。
他將自師兄們那裏學來的歪理邪說跟這小孩一講,接著又好奇問:
“你在求佛祖什麼事?”
“我在求他,幫我找到娘親。”
小小的少年抬起了頭,那雙眼裏帶著執著,帶著一種憧憬,化為深深的執念,埋入他的內心:
“我想要見到我的娘親,和她在一起。”
“原來,要求佛祖庇佑,是要給貢品的嗎?”他有些慌亂,摸了摸自己的身體。
他從九冥之幽爬回來,身無分文,再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自然,越是所求困難,貢品便要越珍貴才行。”年輕的和尚今晚被元和師兄嚇得不輕,此時與小孩說了一會兒話,心情既是煩躁又感惡劣,滿懷惡意的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