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來越暗,司機忍不住出聲提醒,“盛先生,時候不早了。”
盛書庭的情緒早已平靜下來,他伸出手,司機立馬會意上前一步扶著他站起來。可饒是有司機的攙扶,盛書庭在站起來的時候也還是踉蹌了一下。
顏清的日記隻記到她去見田沁的那一天,以前的每一篇裏都有些瑣碎的日常,大部分記的都是盛顏的成長點滴,唯有那一天,隻有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哀莫大於心死,如今,便是。”
盛書庭直到看了顏清的日記才幡然醒悟,他和她都是一樣的固執,誤會越攢越多,將兩個人越拉越遠,到最後竟蹉跎了本應相愛相守的幾十年光陰。
比如,顏清自始至終都不知道她隻是顏家收養的一個孩子,她一直以為她和顏致遠是有著血緣關係的親兄妹。
比如,他在醫院碰巧看到的,隻是一個妹妹在第一次懷.孕後把自己既緊張又期待的心情坦露給自己的哥哥而已,而不是他理解的一對倫理不容的有情人在得知有了共同的孩子後喜極相擁的場景。
還比如,他以為“盛顏”這個名字是顏清為了紀念自己死去的愛人而取的,而事實上,卻是一句情深意重的“以汝之姓,冠吾之名”
墓碑上的顏清還是當年他初見她的模樣,一頭柔順的長發,臉上帶著淺淺的笑,眼眸澄澈,可他已經老了,臉上生了皺紋,頭發開始斑白,眼睛開始渾濁。
其實命運在他們兩個人之間都不曾偏袒過誰,她鬱鬱而終,他永失所愛。顏清,你看,我們最後誰都沒贏過誰。
算一算,他虧欠的人除了顏清之外,就是盛顏了。
這些年田沁母女的欺負他不是不知道,隻是因著那層誤會,盛書庭隻要看到盛顏,聽到她的名字,就會忍不住地想起被顏清背叛的日子,所以就算盛顏什麼都不做,他也不曾覺得她無辜。
因為對那個時候的盛書庭來說,盛顏本身的存在就是一個最大的錯誤。可現在,盛書庭才明白過來,做錯的一直都是自己。
“走吧。”
做錯了就是做錯了,他無力改變過去,他的餘生都將在悔恨中度過,孤獨至死,這是對他最大的懲罰。而他唯一能做的,隻有盡全力將現在的一切扳回原來的軌道。
盛書庭回到A市後,很快就開始讓律師處理自己和田沁的離婚事宜,有些東西他虧欠了顏清太久,總該還給她的,即使顏清也未必在乎,就當是他自私地為了自己求一些微末的心安吧。
田沁知道盛書庭要跟她離婚的時候整個人都愣住了,一臉的不可置信,“書庭,我做錯什麼了,你為什麼要和我離婚?”
“她的東西你霸占了二十多年了,是時候該還給她了。”
盛書庭是認真的,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平靜無波,語氣淡得像是在談論一件不足掛齒的小事,可卻偏偏其中的不容置喙讓田沁瞬間心涼。
這些年田沁已經習慣了養尊處優的生活和盛太太這個名頭帶給她的尊重和的地位,讓她再回去當那個普普通通連買一件奢侈品都要猶豫不決攢錢攢好久的田沁,她怎麼能甘心?“我照顧了你這麼多年,盛書庭,你怎麼能說離婚就離婚!更何況我還為你生了玥玥!盛書庭,我們過去一起生活的二十多年不是都好好的嗎?你是不是因為想起了顏清?她不愛你的啊!她愛的是顏致遠,是她沒有血緣關係的哥哥!”
“夠了!”盛書庭嗬斥出聲,“過去是我眼瞎心盲,我犯的錯我自己會承擔,你放心,就算我和你離婚了玥玥也還是我的孩子,我會讓你們衣食無憂……”
“這根本不一樣!”田沁開始聲嘶力竭,“我哪一點比不上顏清!她嫁給你才多久而我又嫁給你多久!你忘了玥玥小的時候因為沒有爸爸被人欺負了的樣子了嗎!可是顏清的孩子盛顏呢?她從生下來就享有盛家長女的優越身份,她堂堂正正喊你爸爸的時候你知道玥玥在做什麼嗎?她在抱著我哭得撕心裂肺讓我把她爸爸找回來!盛書庭,你可以對不愛你的顏清這麼仁慈,為什麼不能多分一點給我和玥玥呢?”
“你還有臉提孩子?”盛書庭冷笑,“怎麼?你是真忘了這個孩子是怎麼來的嗎?”
田沁的滿身的氣勢忽然就沒了,她顫抖著唇,塗著名貴化妝品的臉在燈光下瞬間沒了血色,盛書庭冷哼一聲,毫不留情地田沁最後的致命一擊,“那天晚上,難道你不是故意穿著和小清一樣的衣服爬到我床.上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