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快馬奔來幾個禁宮侍衛,大聲道:“且慢動手!小公子要他過去!”
重新被推跪在地,頭被壓在地上,小七隻聽一個溫柔的女聲道:“小弟,這怎麼能算呢?”
胡亥道:“為什麼不能算?難道我不是貴族?難道皇族就不能有第一勇士?”
飄絮輕歎了一聲,接過托盤,交給了他。胡亥哈哈大笑。
皇族和貴族子弟們還要在上林苑狩獵三日,當夜便在上林苑安營紮寨。天欲晚,蒼山遠暮之間,一片如血煙華潮水般漸漸退去。胡亥的帳中燈火通明,刺得小七的眼睛隱隱作痛。小七被帶入胡亥的大帳,依舊是被推倒在地,但那士兵隨即便走,小七倔強地抬起頭來,不屑一顧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四下唯有鬆油燃燒迸出的吡叭聲響,淡淡的鬆香繚繞不去,火光下,胡亥秀雅的指,挺直的鼻微泛著光。
胡亥含笑看著他這一係列的動作,竟未出言嗬斥。
“小七壯士可是心中不服?”
小七哼了一聲,並未答話。
胡亥拿過旁邊架著的寶劍,持一塊雪白的抹布慢慢擦拭,道:“或許小七壯士認為馬上之鬥不是最擅長的,陸上的單打獨鬥方是看家的本事?”
小七心知他有心比試,道:“小七說過,交戰中所要用到的無一不會。若被逼下馬來,於平地間同敵手單打獨鬥亦是尋常!”
“好個尋常!那小七壯士便請吧!”說著讓人丟過他的劍。小七探手一撈,知道他武異不凡,也不和他客氣囉嗦,抖開破布,亮出寶劍,醜陋的破布下竟然藏著寒光閃閃的三尺寒芒。胡亥動容道:“水寒劍!”
小七得意道:“公子識貨,此乃高漸離所用的水寒劍!”
胡亥哼道:“不想在此能見到高漸離之物!”揚起手中的寶劍,寶劍在在燭火映照下散發出幽幽光芒,屈指一彈,劍嘯龍吟,縈繞不絕,“你看我用的是什麼劍!”
師父倒沒有教小七鑒賞天下名劍,訥訥道:“這個,小七不知……”
胡亥哂笑道:“世人隻知追逐寶劍,殊不知懂得用劍之人就是廢柴爛鐵也是上好的兵器!湛瀘,莫邪,魚腸,這三件上好的神器如今均在秦宮,父皇將其中兩把賞了兄姐,隻有我不屑一顧!”
“這麼說公子手上的是尋常的利器?”
“正是我大秦名士所鑄,雖比不上神器,卻可堪一用。”
小七冷哼道:“這麼說公子是懂得用劍之人?”
胡亥把劍指來,笑道:“小七壯士可想一試?”
“正有此意!”言罷手中的水寒劍已如流星火雨,疾射而出,直取胡亥雙目。燈明燈滅,不知是何處起了一陣大風,胡亥的身影在燈火中飄飄忽忽,叮的一聲,火花大勝,電光火石間小七瞥見胡亥的雙目,瞳孔竟然沒有對著他,而是沉寂在某個不知名的空間!小七在這主帳營中,倏忽聞得遠方傳來秦軍行進時鐵甲撞擊聲,一陣陣如波濤湧動。心中驚惶,手心也微微汗濕了。
風愈大,手中激起的勁氣激得燭火跳躍不止,帳中兩人的身影明明滅滅。
倏忽,燈滅,小七蓄勢已久的攻擊發動,強健的右腳猛一蹬地,劍已指向胡亥的右眼。胡亥眼中的劍尖越來越大,甚至已能感覺到劍尖上的寒意。
劍將穿腦而過。
胡亥忽而轉眸,正視著他,小七明顯地感受到了他眼中的嘲弄與不屑。水寒劍隻貼著頭皮而過,而胡亥的劍身,已頂住他的腰腹。
營寨依水而建,中間彎彎的一條溪流,雖是不大,但水質清澈,足夠人馬飲用。溪旁臨時搭建了一座簡易的草廬,三麵掛了竹簾,如今半卷著,在帳篷火光中看來頗有溫婉之氣。小七在涼亭對岸狠狠地將頭顱浸入春季還冰涼的溪水中。方才的情景在腦子裏縈繞不去,胡亥長笑著說:無一不會,無一有用!
想必是想尋口飯吃,好,你留下吧,回宮後本公子給你尋份差事!
是可堪一用!
胡亥回首看了他一眼,笑道:不錯,正是可堪一用!
小七忍受不住從溪水中抬起頭來,寒水淋漓,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這一刻他真想一走了之!牙關咬緊,恨恨道:此一去倒是輕巧,隻是和師父誇下海口,必能封王拜相,這樣回去也太沒麵子了。又想道:這樣跑了,日後怎有臉麵再出現在小公子麵前?他和我年紀相仿,等他死了我再來建功名麼?那不是要等得牙都掉光了?
惱恨地撩水潑身,冰涼的春水滲入皮膚,小七頓時精神一振,打定了主意:偏偏要讓小公子賞識,偏偏就要他封王拜相!
忽聞一陣琴聲,琴聲清越,仿如天外之聲。小七的師父還是個樂師,精通音律,時常擊築而歌,小七自小受其熏陶,亦頗能鑒賞,聽那琴聲中頗帶幽怨,不由得癡癡而倒。
隻聽一女聲幽幽唱道:“山有扶蘇,隰有荷華。不見子都,乃見狂且。山有橋鬆,隰有遊龍。不見子充,乃見狡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