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1 / 3)

分明是一首俏皮的情歌,如何她唱起來卻是如此的幽怨?聽那唱腔綿綿切切,小七不由得隨之哀歎,琴聲忽歇,小七以為自己被發現了,忙躲到旁邊的灌木叢裏。從灌木叢裏看見一個男子的身影,衣著上看的出來是隨皇族出行的李三公子李流域。那女子就是飄絮公主了?小七快把頭貼到地上了,視線被那半卷的竹簾擋住,無論如何都差了那麼一點,看不到兩人的相貌。

飄絮緩緩起身,“你怎麼還不睡?”

流域微微一笑,看著她的目光逐漸沉迷,“嗯,原本睡了,聽到你的歌聲,又起來了。”

“原來是吵到你了。”

流域上前幾步,按住她就要抱走的瑤琴,琴台上香爐一鼎,淡淡的檀香優雅地在兩人身邊纏繞。流域修長的手指帶著幾近透明的蜜色,在這粗獷的山郊野地,金戈鐵馬在外圍巡視,隱隱的鐵衣相扣之聲,沉悶得讓人窒息,他的聲音卻如這清清的流水,緩緩地流淌,衝淡這沉鬱的味道。“飄絮,月前的定婚之宴,你本該給我定情之物,為何卻說忘了帶在身上?”

小七看見飄絮緩緩地轉身,雙手扣於腰際,不自覺地絞著如玉的手指,深一層淺一層淡淡的紅。

“……對不起,是真的忘記了,我沒有騙你。”

“忘記?那也該補還,你說是不是?”

飄絮眼神躲閃,道:“抱歉,我還是沒有帶。”

“也不一定是什麼東西才好,你方才所唱的情歌,便唱得極好,能否為我,獨撫一曲。”

飄絮索性轉過身來,背對著他,聲音裏多了幾許清冷之氣,“本宮並非歌姬,這首曲子,也絕不會為任何人而唱!”連琴也不要了便欲離去。

流域看著她的背影,道:“因為這是鄭妃年輕時時常唱的歌麼?山有扶蘇,長公子殿下的名字便由此而來。”

飄絮冷冷道:“你既然知道,為何還提出如此的要求?”

流域繞過琴台走向她,“皇上早年事務繁忙,並無多少時間陪伴鄭妃,但鄭妃每次唱來,都是歡喜,為何到了你這裏,卻成了幽怨?飄絮,你為何總是躲著我,不肯給我接近你的機會?你……真的那麼討厭我?”

飄絮沉默良久,方道:“李三公子不要胡思亂想了,夜深了,早點休息吧。”說罷徑自去了,小七本想跟著去,看看這飄絮公主的真麵目,但見李流域還在亭中,心中奇怪:人都走了,你還在這裏做什麼?

流域目送她遠去,緩緩道:“你是皇上最疼愛的公主,你若真不喜歡我,為什麼不幹脆讓皇上取消了婚約?我想他也會答應你的。”

回身坐在方才飄絮坐過的地方,纖長的手指撥弄兩下琴弦,微歎一聲,自語道:“鄭妃早逝,扶蘇殿下又被派往上郡和蒙恬大將軍守護疆土,這首曲子再甜蜜留在你心中也隻剩苦澀,什麼時候你才能為我高高興興地唱這首曲子?”

轉軸撥弦,幽怨改為相思之調,“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小七在灌木叢裏大搖其頭,估計那公主是水性楊花,如何害的一個大好青年相思斷腸呀?

三日後。

小七忍氣吞聲隨皇族回皇宮。

皇宮一隅,有一處塵土飛揚的工場,來來往往的皆是滿麵塵霜與悲苦的工人,在這宏偉的宮殿背景壓抑下,如疲憊的老鼠。小七便站在這群可憐的老鼠中間,抱著他的水寒劍,一臉鬱悶地看著那些真人大小的泥俑。春日的風本是和暢的惠風,帶著春日融融的花香,到了這裏,卻卷著地上幹燥飛揚而起的塵土,撲得人臉上身上全是泥塵,鼻孔裏揮之不去的一股泥臭味!

他是一名武士,站在這裏無所事事,哪天被人當作陶俑抱到驪山埋了下去也未可知!小七一肚子的氣,真是佩服公子胡亥,竟然會想到派他到陶俑作坊當侍衛!雖然同其他的禁宮侍衛一樣領官階俸祿,但他到這裏來保衛誰啊?這些匠人的命不值錢,死了多少個都不會有人管的,難道要他保衛這些個不會說話的泥人?難道這些泥人比他還要尊貴還要有用?

小七永遠也忘不了侍衛長嘲弄的笑聲!

夜晚,睡在充滿腳臭味,鼾聲如雷的工匠房,小七不是挑剔的人,卻也覺得難以入眠,忍不住抓了長劍,悄然行出戶外。天幕繁星顆顆,遼無邊際,屋宇房舍,都靜默在無法抗拒的黑暗裏,連白日裏看來直達蒼穹,咄咄逼人的宮殿,掩去了鉛華,亦不過隻是此起彼伏的巨大黑影。小七縱身躍上一片屋頂,舒展手腳躺在瓦麵上,三月的夜很潮濕,很涼,但少了異味和令人煩躁的鼾聲,小七很快地閉上眼睛,倦意湧來,迷迷糊糊的就要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