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聲音將小七驚醒,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小七耳朵裏,下意識地緊握劍柄,那人說道:“年輕人精力旺盛,深更半夜還不睡覺!”
小七冷笑一聲,“哼,老頭,一把年紀,這麼晚了還在外麵晃悠,小心天涼凍壞了你那把老骨頭!”小七自認輕功不錯,從出門到躍上屋頂,不可能被一般的工匠發現的。此人是何方神聖?小七就算是醉倒在地也絕不可能不知道有人靠近他。
難道,又是一個遠在他之上的高手?
夜黑,濃如墨般,院角一棵高大的桂樹,樹下的黑色更是如凝固了一般,小七緊盯著聲音的出處,月前的挫敗讓他神經敏感,隻要嗅到一絲危險便不由自主地全身興奮,咬牙切齒地想要把那份危險和威脅碎屍萬段!那樹下之人似乎是輕笑了一聲,帶著令人舒服的長者的慈愛,並沒有絲毫的殺氣,“年輕人,心高是好事,切莫因此小瞧了天下人啊。嗬嗬,看得太高,小心腳下踩空咯!”
聽起來似乎是熟人,聽起來似乎沒有什麼惡意,小七也覺得這聲音耳熟,卻想不起是誰的聲音。
那人的聲音如同村裏的長者那般,無論何時聽來都似蒙了一層陳舊的灰色,“也難怪,年紀輕輕,一身的本領,卻被派來保護這些泥人胚子,心裏不平也是難免的。”
被人說中了心事,小七反倒牛性大起,笑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一時的挫折算的了什麼?”
那人笑了一聲,淡淡道:“嘴裏說的和心裏想的一樣就好了。夜涼,睡在外麵小心睡出病來,早點休息吧。”
出到外麵,第一次有人這樣的對小七說話,小七不由得心中一暖,卻也不忘方才的疑惑,“老爹怎麼不去睡?在樹下鬼鬼祟祟的做什麼?”
“哦,出恭呢。”
小七知道他們這些工匠粗魯慣了的,明明茅房不遠卻懶得多走幾步,難怪小七沒有發現有人靠近他呢,還當又多了個深不可測的高手。
伸著懶腰回那個充滿惡臭的房間去,桂樹下行出一個人來,夜甚黑,那人幾乎同夜融合在一起,勉強看得到一身緊身的黑衣,兩隻眼睛微微的反射著光,看著小七離去的方向,心道:原來不過是個傻小子,但看他的身手,輕功倒算是一流的,隻是年輕了些,少了些曆練……有這樣的人物在工場,可得小心了,引起了注意可麻煩的緊!
心語至此,足尖一點立上牆頭,黑暗中幾個起落,已然溶化在黑夜裏。
工場依舊是喧囂忙碌,一大早的,不知怎的來了好些宮女,將工場裏裏外外的清掃了一遍,小七頓時覺得清爽了許多,自言自語道:“我還當這裏是沒人管的地方,沒想到還有人會來打掃。”
旁邊一個老工匠接口道:“畢竟是皇宮裏的工場,怎麼會沒有人管?”
小七回首打量了他一眼,不過是個很平凡的工匠,是那種看過就會忘的類型,小七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壞笑道:“有人管還有人敢在皇宮大院裏出恭,好大的膽子啊!”
吳庸知道被他認出來了,嗬嗬一笑,褶皺裏全是一個平常粗人的理所當然,回身繼續擺弄已經成型了的陶俑。
“老爹,為什麼皇宮要建這麼肮髒的一個工場?在外麵不好麼?”
吳庸樂嗬嗬地,“外麵有很多的工場,這個是方便皇帝來看的。”
“皇帝時常會來?”
“偶爾會來看看。”吳庸的聲音有些滯澀,工場裏也時常聽到工匠這樣的鞭策小工:“好好做,不然是要掉腦袋的!”皇帝的到來對於他們來說可是一場災難,一不小心就可能會惹怒皇帝。出來的久了,小七也知道了些世事,雖然人們明裏不敢說什麼,但是秦王****,民怨極大,均是敢怒不敢言罷了。左顧右盼地,“難道今天皇帝要來?”
“皇帝來的排場可比現在大的很喲。”
看他一副不願意多說的樣子,小七也不好多問,看他用木刀刮著柔軟的泥土,細細刻畫著陶俑的身體,沉沉的甲胄,厚實的麻衣,有些粗壯的手臂。奇怪的是吳庸並沒有把五官也刻畫上去就停手了,小七奇道:“老爹,臉上還沒有呢!”
“五官留給更高明的工匠雕。”
“雕個臉有什麼難的?難道老爹不會麼?”
吳庸看了他一眼,道:“五官不難,難的是雕出神采來。秦國的武士,可不能擁有一張平常的臉。”
小七搔了搔頭,吳庸的話他聽的懂,隻是不知道和做陶俑有什麼關係,不就是個破泥人嘛?吳庸揮手讓他到一邊去,別再吵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