芫茗見她麵色放和,心中一喜,便接著這個話題,“聽說這位公子回到鹹陽後便深居簡出,從不與人交接。饒是如此,也讓人為他捏了一把冷汗呢,那姓……的死閹奴……”說到這裏芫茗咧嘴一笑。昭陽宮裏到處都是眼線,芫茗不敢直呼其姓,卻忍不住咬牙切齒地叫上一句死閹奴,說完自己都覺得自己可笑了。飄絮哀歎一聲,並不去製止她,若那個人要較真,芫茗以前所說的話夠她死一千次了。芫茗吐了吐舌,滿不在乎續道:“竟然也不去找他的麻煩,真是奇怪呢。”
飄絮心道:這也沒什麼可怪的。趙高雖狠,卻也不想逼的太緊,畢竟對方隻空掛個皇族公子的身份,權力什麼的,一無所有。
芫茗骨碌骨碌地轉著眼珠,極力想再說些什麼,可是這位公子竟然深居簡出了,自然沒有什麼可說的了。飄絮微笑道:“外麵怎麼樣了?”這個外麵自然是指鹹陽以外了。
芫茗臉色沉了下來,囁嚅道:“外麵麼……”看飄絮一臉期許,搖了搖頭,小聲道:“這個倒不大清楚。公主您是知道的,這樣的事情在宮裏是不許多說的。”飄絮自然知道,隻是忍不住問一聲,希望能聽到隻言片語。芫茗咕噥著:“什麼陳吳起,什麼劉項立,什麼……”芫茗說著說著便頭腦不清了,顯然這樣的事情太複雜,在她那小腦瓜裏還沒能理解。飄絮臉上血色褪盡,她也沒有聽明白,但這隻言片語,卻能感覺到外麵爭鬥之激烈了。鹹陽像一頭待宰的獵物了吧。
心裏難受的發慌,大秦帝國已經沒有幾支像樣的可抵禦叛軍的隊伍了吧,雖是女流,卻也恨不得披甲上陣……方才飄絮心裏一瞬間閃過一個念頭:叛軍攻入鹹陽,衝進鹹陽宮,殺死二世帝,殺死自己,自己像條野狗一般悲慘地爛在紛遝的馬蹄之下或許才是一個好的結局。天下本來就是天下人的,這個帝國的統治者沒有得到天下人的心,被推翻也是遲早的事。但真從芫茗口中聽到一些天下大勢,飄絮還是忍不住悲哀,忍不住心疼,這個帝國畢竟有贏氏皇族幾百年的心血,幾百年的努力與積累。飄絮還小的時候,每日穿行在宮殿之間,看著大臣們匆忙穿行於皇帝的書房與前宮之間,心裏莫名的會升騰起一股自豪感,那是多麼生氣勃勃的宮殿,充滿了希望,充滿了幹勁,連燒菜洗衣的宮娥,都被這股精神所感染,宮裏的樹木都顯得那麼的生氣勃發。
而現在,那些幹勁十足,忙忙碌碌的官員早就不在了,鹹陽宮裏一片淒清,人人戰戰兢兢,不知所措。希望?那種東西在哪裏?沒有比這更差的時候了,更可怕的是看不到哪怕一點點變好的可能。連宮裏的樹木,都悲傷淒絕,難道隻因為秋濃了嗎。
小七一走兩個月,杳無音訊,飄絮不知他到了哪裏,他要做些什麼。小七臨走前和胡亥一戰,兩敗俱傷,飄絮來不及看清他的傷勢,隻知道胡亥將自己關在房裏,不讓任何人查看他的傷勢。當時小七斷劍上的血果然是屬於胡亥的。但他既然不用太醫治療,說明傷的並不重。雖然如此,也足以讓飄絮歡欣鼓舞了。
多少年了,飄絮沒見過他流一滴血!他就像個魔鬼,仿佛永遠不會受傷,不會死!多少人咬牙切齒的詛咒,蒼天都聽不到。
但小七將這個魔鬼活生生的撕裂出一個傷口,對於那個人來說會是什麼樣的恥辱?飄絮想起來都想笑出聲來。當初胡亥敗在高漸離手下,心中忿然,不信,連流域的麻煩也顧不上找了,日夜在自己的府中練劍,甚至強迫高漸離出手!
他習慣了壓倒性的力量,習慣了沒有對手,他無論如何都想打敗這個人。高漸離寧可傷在他的劍下也不願與他交手,直至熏瞎了眼睛,比試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而今,高漸離的徒弟卻傷了他,多麼可笑的事情。
小七會再來的吧,會為她,拚上自己的性命,完成她的願望!
那個傻瓜,沒有得到她哪怕一絲的承諾,卻願意為她做任何事。
他一定會來,一定會為她打破囚籠,飄絮深深的這般相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