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張學良回到沈陽不久,完成了東北的軍政大權的合法轉移手續,於六月十九日就任奉天督辦;公布張作霖死耗;宣布停止軍事、休養生息等政策。六月二十四日,東三省聯合通電推舉張學良的老把叔張作相為三省保安總司令兼吉林司令,張學良為奉天司令,萬福麟為黑龍江司令。張作相堅持不接新職,旋即推舉張學良為東三省保安總司令,張學良即日宣布就職。從此,張學良代其父親張作霖成了東北軍的最高長官。
然而,張學良又是如何完成聯蔣抗日的方針大計的呢?俗話說得好:一個巴掌拍不響。這其中還有蔣介石自身利益的需要。請看如下的曆史事實:
隨著東北軍的撤退,蔣介石的第一集團軍、馮玉祥的第二集團軍、閻錫山的第三集團軍、李宗仁的第四集團軍長驅北上,雲集京津一帶,似乎都在覬覦華北這塊富饒的地盤。蔣介石根據來自北京的情報:“北京的上層社會和外交使團中,對蔣介石其人不熟悉,無感情,故不希望第一集團軍開進北京;對馮玉祥有惡感,他在直奉戰爭中回師北京時,得罪了皇親國戚、達官貴人,這些人害怕他的第二集團軍開進北京。比較起來,受歡迎的是閻錫山的第三集團軍。”遂緊急電令搶先進駐南苑的韓複榘所部原地待命,不允進駐京城,默認閻錫山、白崇禧所部於六月十一日聯袂進京,致使蔣介石和馮玉祥的矛盾表麵化。
隨著皇姑屯的爆炸聲的擴散,雲集京津一帶的各路將領紛紛致電中央,要求乘勝追擊,直搗奉係軍閥的老巢——沈陽。蔣介石除去明晰諸將進取關外的真實動機——擴充地盤而外,他更清楚東北是由張作霖父子等雄踞多年的根據地。如果突然進軍東北,勢必引起奉、日重新合作,一場新的反對國民政府的大戰必然爆發。在長城以外進行戰爭,是蔣介石所不願意的,更何況他和日本首相田中義一早有君子協定呢。因此,他一方麵電令前線各部待命,一方麵命令何成浚火速進京,為他造就行營公署,以備他北上使用。
這時,蔣介石的心中有一本如意的賬簿,那就是采用和平的手段,施以報殺父之仇的釣餌,和張學良進行談判,促其易幟歸順。這時突然傳來了張學良悄然完成權力過渡的消息,驚詫之餘,他也不得不暗自讚歎:“少見的英才!”經與諸方人士幾次會商,遂決定於六月二十六日命駕北上。但卻以去香山碧雲寺朝拜國父孫中山之靈相掩飾。
六月二十六日,蔣介石偕同總司令部參謀長李濟深,中央委員吳敬恒、戴傳賢、李烈鈞、張敬江、張群等文武官員從南京登上西去的軍艦,於二十八日抵達漢口。早已接到電諭的李宗仁帶領第四集團軍留守官員於碼頭迎駕,稍事休息,於三十日夜晚乘上北去的專列,第四集團軍總司令李宗仁隨同北上。七月一日專列駛抵鄭州,第二集團軍總司令馮玉祥從開封趕到鄭州車站迎接。翌日,馮玉祥亦隨同蔣介石、李宗仁等分乘專車北上。第三集團軍總司令閻錫山派前敵總指揮徐永昌到保定迎接。七月三日,蔣介石、李宗仁、馮玉祥等到達北京。早已進駐北京的閻錫山、白崇禧、何成浚,以及第二集團軍副總司令鹿鍾麟、北京戰地政務委員會主席蔣作賓、河北省主席商震等人均到車站迎接。蔣介石威風凜凜地步出專列,望著站台上那熱烈的歡迎場麵,倏然生出了一個很不協調的念頭:“這笑臉相迎的背後是什麼呢?……”
蔣介石動身離開南京之前,曾電示所謂北京行營主任何成浚,要他在碧雲寺預備行營,不住城內,還請他代自己公開聲明:當此革命尚未成功,總理靈梓尚未安葬,萬不可籌備歡迎,以誌國難。何成浚深知蔣介石此舉的用意:劉備摔孩子——收買人心。但何成浚又清楚隻有討得蔣介石的歡心,他才能扶搖直上,步步高升。他當即命令行營中的工作人員查勘通往香山碧雲寺的道路以及碧雲寺的住所。經查勘獲知,道路稍加修理即可使用,房舍稍加整刷,亦可居住。何成浚做過這些表麵文章以後,遂以蔣介石的安全和辦公不便等原因,決定把蔣介石的住所安排在中南海西四所。他一麵電告蔣介石,一麵向社會公布蔣介石的聲明,並借機大肆宣揚說總司令欲住碧雲寺,以示對總理無限忠誠與崇敬之心。蔣介石雖然未抵京城,但他的形象卻頓時高大起來,尤其和昔日盤踞京城的軍閥、政客所為之比,真是大有明君北來之意。
對此,昔日發動北京政變的馮玉祥,今天入主京城的閻錫山是很不滿意的。
七月六日,天低雲暗,一點兒風絲也沒有,悶極了!上午八時許,蔣介石偕同馮玉祥、閻錫山、李宗仁、李濟深、李烈鈞、吳敬恒、戴傳賢、張人傑、張群、蔣作賓、李煜瀛、白崇禧、何成浚、鹿鍾麟、商震、徐永昌等三十餘人去碧雲寺祭孫中山先生靈。沿途崗哨林立,十戶九閉,格外森嚴。幾十輛汽車結隊而行,浩浩蕩蕩,好不威風!但這些操有生殺大權的新軍閥一言不發,有的神色嚴峻地注視著前方,有的倚著靠背閉目沉思,似乎都在醞釀著祭奠孫中山先生的情緒。
蔣介石一行於山門前下車,徒步拾級而上。他們無心賞鑒雕工精細、形態威猛的明代石獅,也無心朝拜羅漢堂中的栩栩如生、形態各異的五百羅漢。他們穿過淙淙有聲的水泉院,直奔普明覺妙殿,即孫中山先生的停靈處。蔣介石為顯示自己對孫中山先生的忠誠,當仁不讓地走到了主祭人的位置上;馮玉祥、閻錫山、李宗仁依次走到襄祭的位置;其他隨行的文武官員匆忙圍站其後,甚是狼狽地進入了所謂祭奠的行列。少頃,司儀踱著方步走到孫中山先生的靈梓前麵,威嚴地巡視了一遍參加祭告典禮的成員的表情,遂拿腔拿調地高聲唱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