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靜靜的躺在楊大楞家東屋炕上的楊燕,身下是微溫的炕褥,身上是陳香芬特意拿出的新被子。
被曬的帶著暖暖太陽味道的被子一呼一吸間不斷在胸腔內來回回蕩。
曾經連午夜夢回都很少出現的場景讓心情複雜的楊燕久久無眠,對於家鄉這個偏僻的小山村,楊燕有著深深的思念。
從離開小村,楊燕就沒有在回來過,尤其是到了後麵,被仇恨主宰更是不敢讓自己肮髒的腳步踏進這座在她心中最後的聖地。
不是不想念,而是不想讓自己肮髒到極致的腳步踏進這座聖潔的小村,這裏有著無數先烈,這裏有著深藏記憶中的嗬護與關愛,這裏有著童年燦爛的笑容,好像怕曾經的一切都是幻想,楊燕不敢踏足,不敢碰觸,就怕脆弱的夢境與溫暖在碰觸後徹底消失。
說句掏心窩子的話,當最後時刻,楊大楞、陳香芬出現在眼前時,楊燕心裏有著無法壓抑的喜悅,楊燕知道,她能回家了,那怕那具肮髒的身軀被自己深深的厭棄著,依然有著屬於自己的根。
抬起手臂借著昏暗的月光,楊燕把五指張開悄悄的按在了胸口。
一下又一下緩慢而有力的跳動讓楊燕眼底突然一熱。
抿了抿雙唇,楊燕悄悄的笑了也偷偷的哭了。
怕不小心溢出的哭聲驚醒西屋的楊大楞、陳香芬,楊燕悄悄的把頭藏在了被窩。
嘴裏喃喃著“最後一次、最後一次.........。”
楊燕再次酣暢淋漓的哭了一場。
疲憊的身體,暫時解脫的心讓身體到了極限的楊燕緩緩睡去。當屋內在沒有一絲聲音響起時,憋著氣站在門簾後好半響的陳香芬抬起手臂擦了把眼睛。
狠狠的攥了下拳頭,陳香芬悄悄的掀開門簾,偷偷的看了一眼屋內,月光下,楊燕模糊的身影映入陳香芬的眼中,雖然無法看清此時楊燕是否還在流淚,但陳香芬知道疲憊的楊燕終於沉睡過去。
暗暗的鬆了一口氣,陳香芬放下門簾,拖著沒有了尿意的沉重身體挪回西屋,一屁股坐在炕稍,愣愣的發起呆。
“大燕兒又哭了?”
陳香芬沉重的身體驚醒了翻來覆去陷入沉思中的楊大楞,抬頭看了一眼臉上帶著心痛和氣憤的陳香芬,楊大楞歎了一口氣坐起身。
眨了眨發澀的雙眼,陳香芬呼的一下轉頭瞪向楊大楞,“當家的,我想接大燕來咱家,你同意不同意。”
瞪大眼珠的陳香芬讓剛剛拿起煙袋的楊大楞咧嘴笑了一下,略微得意的看了一眼陳香芬,沒有吭聲的低頭卷好煙卷,點燃吧嗒抽了一口。
“你倒是說話啊。”
慢悠悠的楊大楞讓性急的陳香芬推了一把,抬起頭的楊大楞咧嘴一笑,“我今個去二勇墳地已經跟二勇說好了,燕兒啊,以後就是咱姑娘了。”
楊大楞帶著自得的回答讓陳香芬哢吧哢吧眼,吧嗒了下嘴,啪的一聲拍了一下楊大楞,“好你個楊大楞,還是你了解我的心思。”
笑眯眼的陳香芬讓楊大楞斜眼白了下,“你一抬屁股拉的什麼糞蛋我能不知道。”
被刺了一下的陳香芬也在意楊大楞的輕損,嘿嘿一笑,禿嚕一把臉,“別管啥糞蛋,隻要有姑娘就行。別抽了,趕緊睡覺,明個招呼老大他們三個回來見見他妹妹。”
拍板做完決定的陳香芬扯下搭在肩上的花外套放在一旁,爬上炕躺進被子裏。放下心的陳香芬打了個哈欠很快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