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中國傳統知識分子 (4)(1 / 3)

我的目的,不在揭穿儒的虛偽,因為道家在這方麵,也並沒有好到哪裏去。我更關心的是,仁義一旦成為道德,它就變作了殺人凶器。更多的時候,甚至不用狼外婆動手,狗姨媽們就自己撕咬開了,比如“文革”裏,文人最根本的悲劇不是來自上層的批剝,而是來自內部,自己人咬自己人。有些文人並沒有從政,但他們是準姨媽,作派比那些在位的姨媽好不到哪裏去。這導致中國知識分子沒有正常學術批評的學統,現在這種毛病還很重。我在網上遭遇一位同仁,也是教曆史的,那位仁兄就在我所任版主的壇子裏貼這樣一個貼子——試看三糊塗的賣國言行!我一看就愣了,幾天不到,我怎麼私下又把咱國給賣了?仔細一看,原來因為我寫了一篇評袁世凱的文章——“文化革命”過去多年了,可有些同誌階級鬥爭那根弦繃得比當年的紅小兵還緊,也真難為他們了。

如果說美國對待自己的殖民地,用的是胡蘿卜加大棒的話,那麼孔子推銷自己的學說,用的則是仁義加拳頭。優秀的民辦大學校長少正卯就是這樣被殺害的。孔子作為一代師表,喜唱仁義小調。問題是,他有一樁公案,至如今說不清道不明。我說的是孔子誅少正卯。雖然孔子誅少正卯史實不清——先秦典籍中有的提到孔子誅殺少正卯,有的則沒有記載。這樣,孔子是否誅殺少正卯,就成了曆史公案。但正是由於不清不白,我們才更有理由懷疑。《狂人日記》裏的狂人有一句話深得我心:“我懷疑得有理!”曆史學家克羅齊說,所有曆史都是當代史。汪丁丁說:“曆史盡是謊言,錯誤都被掩蓋了,眼下的種種‘紀念’,其實是為了‘忘卻’。”周寧說:“與其說曆史是記憶的工具,還不如說它是忘卻的工具!”鑒於孔子的聖人地位,以及為尊者諱的中國治史傳統,所以,我相信《荀子·宥坐》中的記載:

孔子為魯攝相,朝七日,而誅少正卯。門人進問曰:“夫少正卯,魯之聞人也,夫子為政而始(先)誅之,得無失乎?”孔子曰:“居!吾語女(汝)其故。人有惡者五,而盜竊不與焉:一曰心達而險,二曰行辟而堅,三曰言偽而辯,四曰記醜而博,五曰順非而澤。此五者有一於人,則不免於君子之誅,而少正卯兼而有之……不可不誅也。”

《史記·孔子世家》也雲:“(魯)定公十四年,孔子年五十六,由大司寇行攝相事……於是誅魯大夫亂政者少正卯。”看來,少正卯在儒家眼裏,確實是影響政治穩定的邪惡人士,不是自由主義者,就是無政府主義者,總之,是讓統治者不省心的那類。孔子雲:誰能出不由戶?曆史沒有記載少正卯的言行,但我懷疑少正卯就是那種“出不由戶”的思想者,教授給學生的,估計略相當於現在所謂的“資產階級自由化思潮”,或者相當於蘇格拉底的“敗壞青年”,孔子自然自認殺人有理了。孔子為人所詬,還有一個關鍵,那就是利用政治勢力消滅學術對手——據《論衡·講瑞》載,“少正卯在魯,與孔子並。孔子之門三盈三虛”。可見少正老師講的課,的確精彩,否則孔子的學生,就不會一度跑得隻剩下老憨顏淵一人。甚至有學者認為,孔子心術忌刻,以爭名戮人,老子西出函穀,就是因為秦地之無儒,而孔氏師徒也奈何他不得雲雲。盡管這猜測有點誇張和可笑,但是我相信這一點:如果讓孔子攝相位久一些,估計殺人更多,用仁義殺人,難道是儒家道統嗎?!

研究曆史,我更關注的是細節。孔子曾說過這麼一句話:“自吾得由,惡言不聞與耳!”(《史記·仲尼列傳》一般的解釋是:因為子路比較勇猛,誰侮辱孔子他就揍誰,所以,自從孔門有了子路以後,就沒有人敢對孔子出惡言了。這一細節,讓人大有琢磨頭,如果說美國對待自己的殖民地,用的是胡蘿卜加大棒的話,那麼孔子推銷自己的學說,用的則是仁義加拳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