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章 中國傳統知識分子 (5)(1 / 3)

可以這樣說,大一統既是中國的傳統政治思想,也是中國的傳統地理思想。地理上的大一統,也就意味著政治上的大一統,為了這兩個大一統的穩定,又會出現了一個思想上的大一統。王陽明說過:撼山中賊易,撼心中賊難。對於傳統統治者來說,他們最恐懼的,當是知識分子的思想。如果任由這些人自由思想,胡思亂想,那世界就亂套了。所以,統治者都喜歡統一思想。比如老蔣在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獨裁,被人簡稱為一個主義,一個政黨,一個思想,一個腦袋。不用說,老蔣是在繼承中國的傳統政治。不過,這傳統也是來之不易的,中國知識分子是在兩千年的時間裏幾經打劫,直到明清時期才完全趴下,成為一個腦袋的。

【一】秦始皇焚書坑儒

這一劫,首先打斷的是知識分子的脊梁骨!

韓非雲“儒者用文亂法,而俠者以武犯禁”,秦皇一聽,知音啊。大一統之後,收天下兵器,鑄造銅人。可是在始皇眼中,書也是兵器,所以,下令廣收天下書,並效仿東方魯、齊等國的博士官製度,設博士70名,用他們通古今、備谘詢。博士之下,又有諸生2000餘人。

這些博士約相當於我們建國後的知識分子,有點弄不清自己的位置,總之,在給始皇拍馬屁的時候拍出火星來了:博士長官仆射周青臣,說秦皇乃千古第一帝;博士淳於越說,應該效仿三代的分封製,這樣才能統治長久,“事不師古而能長久者,非所聞也”,末了還不忘加一句——周青臣當麵拍馬屁,加重了皇上的過錯,不是個好東西!秦皇判斷不出誰的馬屁好,就把馬屁下移給丞相李斯,李斯就把這馬屁加了點油鹽醬醋:儒生們懂個屁啊,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師今而學古,以非當世,惑亂黔首”,“各以其學議之,入則心非,出則巷議,非主以為名,異趣以為高,率群下以造謗……禁之便”。

李斯這麼一鼓動,秦皇就甩開膀子幹了——“焚書”!除《秦記》以外的史官記載都燒掉;除博士職掌所藏圖書之外,民間所藏《詩》《書》及百家書者,一律送交地方長官燒毀。當然,醫藥、卜筮、種樹等“理工農科”書不在焚燒之列。令下三十天不燒的,要剃陰陽頭,下勞改農場(麵額上刺花的黥刑和四年築城的“城旦”勞役);有敢談論詩書的,判處“棄市”之死刑;以古非今者,滅族;有什麼問題不明白,以吏為師!焚書完畢,秦皇又開始“坑儒”——儒生也不爭氣,一個叫盧生的,一個叫侯生的,背後議論秦皇集權專斷不民主,不重用知識分子,“博士雖有70人,卻備而不用”等等,說完就跑了。有人舉報,秦皇就下令追查,結果發現事情正在起變化,說壞話的人還不少,就抓。儒生們又很爭氣,互相揭發,一下子弄了個反動集團,共計460人。為了給新生的大一統國家節約開支,秦皇就把他們都給活埋了。這一焚一坑,中國的知識分子就老實多了。

秦皇焚書,焚的是《詩》《書》等百家之語,僅留醫藥、卜筮、種樹之書。這方麵,後世還頗有相通之處。譬如在論及“知識分子改造”時,一般都認為工程技術人員要好一些,“學理科的其次,學文科的最差”。所謂的文科最差,說穿了就是人文知識分子身上某種令人不安的特質——批判性討人嫌!

焚書坑儒也罷,要真是把儒者及其學術全埋地下,嘩,世界從此清靜了。問題是秦皇還開了一個最壞的傳統,當然這還要歸功於李斯,它源於李斯出的一個餿主意:以吏為師!當官的或許懂得法規,但是未必懂得思想。更可怕的是,當官的可能連法規都不懂,但他們有權扭曲、閹割思想,甚至有權支配思想者的小命。事情就是從這裏發生了質的變化。

先秦知識分子可以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但是他們可以“處士橫議”,所謂的處士橫議,說穿了就是言論自由。齊國設立“稷下先生”,其特點就是士持其“道”對政治加以“議論”,他們是“王者師”,可以以“道”壓“勢”。但“以吏為師”,就把“道”納入了權力體係之中,這傳統導致中國一種特殊的現象:官階越大,在思想界越有發言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