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京師的天氣,已經是徹骨的寒。
雖然閣樓不大,但布置的卻很雅致。屋子中央火盆裏的炭火燃得正旺,樊木隨意斜倚在靠街的窗邊,輕輕地旋轉著手中的琉璃酒杯。
這個時節街道上並沒有多少行人,大多數人都願意躲在茶樓酒肆裏談天說地,而今日最大的談資,自然便是那天煞盟主與無域宮首座的對決。這兩位雄踞一方的宗師,終於將要決出高低,大家都興奮莫名地胡亂猜測著結局——早上就進入校場的兩個人,到現在仍然沒有一點消息傳出。頗有好事者前去打聽,但今日校場防衛竟異常的嚴,官府甚至抽調了步營封鎖校場四周,防止有人影響這場決戰。
今日一戰之後,這兩大對峙了百年的勢力,會有怎樣的變化?
“鬥來鬥去,又何必呢...”樊木歎息。
隔著炭火,對麵淡妝的女子輕笑不語,依舊低頭專心撫琴,那冰冷的琴弦在她手下彈來,便如她的笑容一樣,有一股透入心底的暖意。在這樣的天氣裏,那種溫馨和恬淡,讓樊木有些沉迷:“每天就這樣喝喝酒聽聽曲兒,多好啊!”
女子身體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琴音緩緩停了下來。
——是啊,就這樣...該多好!
隻是,在眼前這個看似懶散隨意的男人心裏,自己,恐怕永遠都隻是知音而已吧?他固執地裝在心底的那個女人,還在那片江湖。莫小容看向窗外的遠方,口中喃喃:“其實,我倒很羨慕那些江湖人呢...”
“人在江湖,有些事情就再難回頭了,”樊木苦笑搖頭:“你不明白的。”
——初出少林的時候,一手創建慕顏社,心裏也還是有些自豪的吧?那時候的自己,其實也是想在江湖上有所作為的。可是,怎麼漸漸的,那些曾經一起並肩而戰的人,就散了呢……
不明白麼?莫小容不再言語,再次撫上琴弦,窗外隱有吵鬧的聲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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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有人不知道吃東西要給錢——淩亦哲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可是,在我們那裏,吃東西從來就不要錢的!”女孩振振有辭,嘴裏的東西讓聲音有些模糊。
“……”
淺紅色的上衣外麵罩了件白色無袖短襖,紫色的長裙,再搭配上滿頭讓人眼花繚亂的精致銀飾——似乎不是中原人的打扮。淩亦哲看著麵前這位連一碗普通路邊餛飩都吃得狼吞虎咽的大小姐,清了一下嗓子,裝模作樣地行了個書生禮:
“敢問小姐可是中原人氏?”終究不習慣這怪模怪樣的腔調,淩亦哲又咽了口唾沫。
“我叫含煙,”明顯也不吃這一套,含煙白了他一眼:“我是從苗疆來的。”
“含煙……好美的名字啊,和人一樣美!”淩亦哲頓時恢複了嬉皮笑臉的本色,“在下淩亦哲,江湖上的朋友都叫我少爺哲……”
然而似乎並沒有聽過這麼一號人物,含煙茫然搖頭,繼而咧嘴衝他笑了一下,估計是受用了他的讚美。
淩亦哲嘿嘿幹笑了兩聲,還想再打聽點有無婚配之類的消息,卻突然聯想到今日京師的比武……苗疆?
“無域宮!”
“原來你也知道無域宮啊。”含煙輕仰小臉有些得意:“我師傅就是無域宮的首座呢!”
——無域宮始建苗疆,是西南武林第一大勢力,首座以下五宮十八寨的首領,每個都是名震一方的高手,據說派中能人異士頗多,首座費無聲更是對本門異術天賦異稟,出道至今未聞一敗!近年來無域宮在他的帶領下,勢力範圍已經越出苗疆,與縱橫西北武林的漠北天煞盟遙相對峙,分庭抗禮。想來這兩大武學宗師級的人物此次約戰京師,也是勢在必行吧?
隻是不知,此戰之後,江湖又會有怎樣的波動?
“好啦,我也該回去了,”含煙摸摸吃撐的小肚子:“要是師傅打完回來看不到我,會被罵死的……”
淩亦哲有些驚訝於她的淡定——兩大宗師的巔峰一戰,卻被她這麼輕描淡寫地從嘴裏吐出……是沒心沒肺?抑或,是對自己師傅的絕對信任?
“謝謝你……”含煙起身行了十數步,又轉身衝他歪頭一笑,“其實,你長的也很好看哦!”
淩亦哲一愣,女孩卻已蹦蹦跳跳地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