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2 / 2)

今年立春早,春節前就到了立春日,但土地仍在冬眠中。灤河右岸這片土地上沒有山坡丘陵,放眼望去縱橫的村路和一行行樹木清晰可見。近處的村莊看得見屋頂上的煙筒,遠處的村莊則模糊成一個輪廓。這當中點綴著一片片白花花的東西非常顯眼,那該是新建的溫室了。

杜稼田望一陣廣闊的田野說,剛才那位楊八爺得的倒有些意思,這一座座溫室春棚,還真像兩軍交戰時安營紮寨建起的帳篷。隻不過我們要打的是一場科學種田,發展現代農業、脫貧致富的人民戰爭。

然後他轉過頭來對楊大槐說,這仗也要有個科學的打法,你這個村主任,雖然是為了讓村民盡快走上致富路,也別太“霸道”了。過年了,該組織大夥樂樂,像東鳳坨一樣扭扭秧歌,開展些群眾文化活動,讓村裏有個熱鬧。

楊大槐摳摳腦袋說,這麼說,我在組織群眾文化活動上,又走在了後麵?杜稼田心情好極了,覺得小禾這個鬼丫頭的提議是對的,早該出來轉轉。他走過去拍拍楊大槐的肩膀說,咱莊稼人也得有勞有逸,勞逸結合,該忙的時候忙,該樂的時候開開心心樂。

晚上,村委會院子裏拉起一盞電燈。狗子把家裏的卡拉OK音響搬來,年輕人唱了一陣歌,明珍支起鼓架,陳默撥響三弦,開始唱樂亭大鼓。

明珍敲一陣鼓板說,樂亭大鼓有個書段《謅一謅》。這個“謅”是咱樂水方言中“胡謅”,也就是異想天開、胡說八道的意思。今兒個後晌,去了村裏的溫室,看到裏麵的各種蔬菜,覺得《謅一謅》這段鼓詞,不是胡說八道,還真會有這樣的事發生。

說完輕搖銅板唱起來:

那一年關裏關外有個好年頭,槐樹上頭長牛肉,柳樹上頭長饅頭。黃瓜秧上把茄子長,茄子秧上黃瓜打滴流。

牆上的泥鰍吱喳叫,蠓蟲下了個大駱駝。黃豆綠豆都有碾盤大,豌豆角子賽車軸。沈陽長了棵白爬豆,伸個蔓爬到通州。三歲娃娃摘豆角,一直摘到白了頭。

……

明珍唱啥像啥,學唱樂亭大鼓沒多長時間,就唱得有腔有調韻味十足。唱過幾段樂亭大鼓,人們又讓她唱了“樣板戲”《紅燈記》裏小鐵梅的唱段和評劇,贏得了一陣陣掌聲和一片喝彩聲。她唱累了,要喝口水喘口氣。人們見田自高一直晃著腦袋,在下麵跟著哼唱,喊著要他也來唱一段。

田自高早就犯著癮,說那就獻醜給大夥兒唱幾句。他拿起銅板比劃一陣,銅板卻不聽使喚。索性放下銅板,敲著鼓說,過去我老唱“光棍苦”,讓大夥兒聽了心煩。這幾天編了幾句新詞,唱給你們聽聽,看看咋樣?便晃著腦袋唱道:

地該咋樣種呀,爺們兒說了算。日子該咋過呀,娘們兒說了算。咱爺們兒汗珠子落下摔八瓣兒,砸得土地冒白煙。咱娘們兒一日三餐油鹽醬醋,嚐不出個苦辣酸甜。

莊稼人的日子,莊稼人過。莊稼人的夢想,莊稼人圓。老牛卸了套,老犁靠牆邊,飯桌上的日子,天天像過年。問天問地問神仙,不如有個好文件。

杜稼田聽著這鼓詞,表情變得肅穆起來。他的眼睛不知是被風吹的,還是因為激動,裏麵有些癢。

杜小禾告訴他,想留下來和年輕人熱鬧幾天。杜稼田沒有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