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大理國段氏是一個真正的小國,大理國王段氏立國多年,現任國王段端正當盛年,不僅武功自成一家,宮也有無數的好手,本來他們是不必找人護送的,隻因為廣源鏢局的先人做過段氏家臣,而且是為大理殉國而死,他們才隔幾年弄一筆貨色托保了去,是變相的津貼而已。 
江湖上的綠林豪雄,誰都不會動這支鏢的,川南十八寨的總瓢把,更沒有設宴邀請自己的必要。 
宴無好宴,會無好會,這頓酒想得到的很難下咽,但也不能不去,倒是梅玉顯得毫不在乎,不住地請問一些江湖上的禮數以及赴宴的規矩。 
時間定在下午申酉之交。兩個人準時來到了設宴的丹心園,那是本地一位大豪馬誌雄的家宅。 
來到門口,兩人大感意外的是並沒有看見一般綠林道的排場,門口沒有武裝的儀隊,隻有四名穿著長衫的漢,姚秀姑是鏢局的領隊,依例由她親自送上拜帖,那四個人很客氣地把他們接了進去。 
吳大魁的外號叫頭獅,人也長得像頭獅,一頭亂發,滿臉胡,意外的他也穿了長衫跟宅院主人馬誌雄一樣穿著斯。 
見麵行禮後,姚秀姑道:“妾身途經此地,因為不知道總瓢把也駐節此地,有疏拜候,反蒙先邀,失禮之至。” 
吳大魁哈哈大笑道:“姚女俠客氣了,吳某今天原也是客人,真正的主人是馬老弟,因為他怕麵不夠大,二位不肯賞光,才拖著吳某具個名。二位能夠賞光,吳某深感榮幸之至!請入座!請入座!” 
他把二人邀到廳上,擺下一桌盛筵,競有八副碗筷,賓主雙方隻有四人,顯然的還有四個人。 
姚秀姑心微動道:“莊主另外還邀了客人?” 
馬誌雄笑道:“不是客人,不過是在下的幾個親戚,久聞盛名,遠思識荊,其實在下也隻是受托代邀,那四位敝親才是真正的主人。” 
姚秀姑知道他們一定在搗鬼,忍不住看了吳大魁一眼道:“總瓢把,妾身雖是一介女流,但在江湖行走也不是一天了,對江湖上的朋友,從來也沒有失禮過,今天是蒙寵邀,妾身為了江湖禮數,才奉名而來,可是到了現在還不知誰才是真正的主人,這就叫妾身太失禮了?” 
話很厲害,點明了我們是衝你頭獅來的,你卻弄這些玄虛,在武林道義上,看你如何交代? 
吳大魁有些難堪,汕然地道:“抱歉!抱歉!今天吳某是單身一人在此做客,所以沒有采用江湖規矩接待,安全是私人性質,說句老實話,吳某也不知道主人是誰?” 
姚秀姑臉色一變道:“帖上是總瓢把具名,閣下現在說這種話,未免太不上道了?” 
川南十八寨的總瓢把究竟是在外麵跑的,被人家用話一擠,更覺得不好意思了,忍不住對馬誌雄道:“馬老弟,究竟誰是主人,你快請出來吧,否則姚女俠怪罪下來,敝人在外麵就沒法混了。” 
後堂一陣哈哈大笑,出來了四個人,領先一人白麵無須,身材微胖,說話有點陰陽怪氣:“咱家出來了,姚女俠,你不認識咱家,梅小侯可是熟人,咱家先不表明身份,請馬莊主和吳總瓢把出麵,乃是怕我們見麵不便……” 
梅玉見了此人臉色一變,他認識這家夥,是宮的尚衣監司太極,也是建帝最貼身的人,以前皇帝偷溜出宮玩,他都跟著,的確是個熟得不能再熟的人。 
但是在此地見到他,卻不是件愉快的事,但是梅玉表麵不動聲色,仍是哈哈一笑道:“我道是誰呢,原來是你這老雜碎,你不在宮享福,怎麼跑出來了?” 
他以前當著皇帝的麵,叫司太極老雜碎,因為皇帝也是如此稱呼司太極的,司太極臉上微一變色道:“梅小侯,咱家的職司還是尚衣監,不過還兼掌內廷供奉領班。” 
梅玉道:“原來你又高升了,恭喜!恭喜!” 
司太極微帶憤色地道:“咱家雖是內臣,但也兼掌了外務,今上永樂爺是很重視規矩的,咱家對小侯也十分恭敬,所以請小侯也尊重咱家的職分。” 
梅玉哼了一聲道:“你現在是內廷紅員了,要端架了,那就稱你一聲公公好了!” 
司太極哈哈地笑道:“小侯,咱家知道你跟遜皇帝的交情不淺,但那是過去的事了。” 
“我記得我大哥對你的寵信也不淺呀!” 
“遜皇帝過去對咱家是很寬厚,隻是太不夠莊重,他從來也沒有正正經經地叫過咱家的名字。” 
“那正是對你親熱和信任。” 
“咱家可不習慣這種親熱,咱家也不是妄臣,咱家按規矩行事處人,應該得到一份尊敬……” 
梅玉也默然了,建帝平易近人,從不搭皇帝架,對人嘻嘻哈哈的,經常開個小玩笑,他們這一夥年輕人,覺得皇帝很夠意思,很有人情味,但有些人卻不習慣,許多大臣也不習慣,他們總覺得皇帝對他們不夠尊重。 
默然片刻後,他才道:“司公公,關於大哥的處事態度,我無法說什麼,各人的看法不同,我覺得他為人謙和,沒有架,但有些人顯然不同意。” 
“他是皇帝,更該莊重一點,人家尊敬他,他也該尊敬別人,嬉笑之行,出之人君,諸君便是侮辱,今上代之而起,得到大部分朝臣的擁戴,多半是為此。” 
“這些我不抬杠,反正現在皇帝也垮台了,你們擁護燕王的目的也達到了,應該是沒事了。” 
“小侯不要裝糊塗,天下大事難定,但遜皇帝還沒有下落,今上索之甚急。” 
“燕王大權在握,天下己定,幹嘛還要趕盡殺絕!” 
“小侯錯了,遜王乃太祖嫡孫,今上不會不利於他的,找到他隻想好好地保護他,免得他流浪受苦。” 
梅玉在心冷笑,表麵上卻道:“這些事跟我講沒用,我現在是無家可歸,流落江湖,蒙姚大姐收留,在她的德局保鏢度日,皇帝家的家務事已與我無關了。” 
“小侯當真是改行保鏢了?” 
“這還假得了,我現在就是保著一支鏢上大理去,你要找皇帝,皇帝可沒跟我在一起了。” 
“這個咱家知道,咱家手下這三位供奉,已經跟蹤小候多日了,的確是沒有發現遜皇帝。” 
“那不就結了,我現在隻想安安分分地做個江湖人,希望你們別再煩我了。” 
“小侯,這支鏢是保到大理的?” 
“是的,雲南大理段家新燒的一批瓷器,貨物都在,司公公如果不信的話,盡管可以去檢查。” 
“檢查不必了,咱家確實知道是瓷器,可是咱家不相信小侯是到大理去。” 
“不到大理去,還到哪兒去?” 
“這個小侯心裏明白,咱家不必說出來了。” 
“我心裏就是不明白。” 
“小侯不明白也行,咱家願意代貴局分勞,貴局在此地交鏢,由咱家開具收據,派兵替貴局送去。” 
“這算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就是不希望小侯到雲南去。” 
“為什麼,難道我到雲南去也犯法?” 
“到雲南去並不犯法,隻是本座認為小候此時不適宜到那邊去,本座以為這個理由已經夠了。” 
他由咱家改口自稱為本座,表示他已用內廷供奉領班的身份在說話,那等於是皇家的密探頭,他們做事本來就不需理由的,司太極給了一個理由,已經算是客氣了。 
梅玉將頭一吊道:“我認為還不夠,我們保鏢的得人酬勞,為人出力是本分,不想領別人的情。” 
司太極微微一笑,看著吳大魁,吳大魁隻有咳了一聲道:“梅小侯,如果你不接受司公公的條件,在下隻有留鏢了。” 
姚秀姑一怔道:“總瓢把,你也要插手進來?” 
吳大魁有點汕然地道:“姚女俠,很對不起,在下有幾位把兄弟都在司公公屬下效勞,在下這個總瓢把也是司公公的提拔與捧場,所以司公公的吩咐,在下不敢不聽。” 
姚秀姑明知道此刻逞不得強,但是這口氣卻難忍,鏢局的鏢叫人留下,以後也不能混了,因此她冷笑道:“總瓢把既這麼說,妾身也隻有挺上去了,我們回到客棧去,恭候總瓢把大駕光臨。” 
吳大魁笑道:“二位不必回客棧了,輛車,十四名鏢局朋友,都已經請到一個隱秘處安頓了!二位如果同意,司公公立刻奉上收據,替貴局將鏢送去,否則二位隻有憑本事來討回貨色了。” 
梅玉厲叱一聲,挺身前撲,長劍也出了鞘,他看來是想立刻製住這吳大魁的,可是人家的動作也不慢,司太極身旁的兩名年人立刻擋住了梅玉。 
姚秀姑也同時發動了,四支神箭,挾著四梅煙硝彈都出了手,在一陣煙霧,竟然失去了他倆的蹤跡。 
這是姚秀姑和梅玉早就約好的行動,他們知道這次的宴會必無好事,但也不能不去做一番了解,所以他們先商定了一套辦法,兩個人一致的決議是不作死戰,先求脫身,當梅玉發動搶攻時,實際是撤退的先聲。 
兩個人衝出門後,沒有立即回客棧,姚秀姑心思續密,她的鏢隊另外派了兩個人,裝成普通行商,不跟大隊走一路,也不跟大隊聯係,卻住在同一所客棧,就是為了暗照應的。 
這兩個都是廣源的鏢頭,是她丈夫的結義兄弟,也是絕對可信的人,她相信這兩個人一定會有消息的,果然在約定的另一家小酒館,他們找到了其的一個黑豹伍奎,獨占了一桌,兩人過去在他的橫頭坐下,姚秀姑低聲問道:“伍兄弟,是不是鏢隊出事了?” 
“是的,有一批人,還帶著幾名官差,把鏢車都押走了,鏢隊沒人做主,隻有跟他們走了!劉少夫已經隨後跟了下去,大概就快有消息了。” 
“好了,我們投宿在街尾的利泰客棧歇足,用的是俞梅的姓名,那是我們約好的,等有了消息,再做商量!” 
姚秀姑的經驗老到。事先已經提防有變,她和梅玉都以另一個身份,在附近另辟了一個宿處,兩個人隻要了一個單間,稱是夫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