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娘娘要出宮休養,這等大事立刻傳遍了後宮與前朝,上上下下的宮人們開始有條不紊地忙碌了起來。而自從將宮中大小事務托付給韋貴妃後,皇後所在的立政殿開始閉門謝客,說是要開始遵了靜養的醫囑。
不過,有些人,皇後還是不得不見的。在出宮前的那天傍晚,長孫無忌進了立政殿,與妹妹一起用了晚膳,又過了一個時辰才出宮回府。沒有人知道,這對尊貴的兄妹到底談了什麼,反正第二日,正逢當月的望日,就在皇帝和百官在太極殿舉行“中朝”的時候,這位大唐王朝最尊貴的國舅提出了辭官的請求。
皇帝對這位妻舅很是寵信,之前就已經下旨要將其升至右仆射,可因為妻子的阻攔方才作罷,這回又怎麼會同意他的辭官呢?
可誰料到,長孫無忌還搬出了自己和妹妹的嫡親舅舅高士廉。長孫兄妹自幼喪父,連同母親一起被異母兄長趕出家門後,正是被高士廉撫養長大直至出嫁,不但甥舅之間感情深厚,就連李世民也對這位舅父禮讓三分。
高士廉對皇帝說道:“陛下,以外戚位三公,嫌議者謂天子以私後家,臣還請陛下三思。”
皇帝聽了心裏很不是滋味,想當年自己和無忌同席而坐,如今不止有君臣之分,更有朋友之誼,於是說了一番場麵上的話來拒絕:“朕任官必以才,不者,雖親若襄邑王神符,不妄授;若才,雖仇如魏征,不棄也。夫緣後兄愛昵,厚以子女玉帛,豈不得?以其兼文武兩器,朕故相之,公等孰不曰然?”
這番話一出口,原來已經踏出一隻腳準備進諫的魏征又縮了回去,隻好靜觀事態變化。
這時殿中兩旁站著的文武百官難得一致地誰也沒有開口,明眼人一看便知,這就是天子的家事嘛,何必惹上一身的麻煩。
長孫無忌見皇帝給了自己這麼大一個台階下,可還是一再推辭,並且隱約中流露出皇後病重,自己思妹心切,無心朝事的意思來。
皇帝左右思量了一番,最後直接下了道聖旨,將長孫無忌遷到了開府儀同三司的位置上,不容再議。
下朝後,長孫無忌又被宣到了兩儀殿的一間內室中,跟在內侍的後麵,這位心思敏捷的國舅已經領悟到妹夫的怒火燒得不輕。倘若是平日,皇帝在朝後要宣召自己,無一例外是在甘露殿,要是遇上用飯的時候,君臣二人還會小酌一番。今日,怕是不成了。
果然,進了裏間,長孫無忌先跪下請了安,可惜,皇帝沒有叫起,國舅大人隻好對著妹夫的背影又跪了許久。
直到皇帝終於轉過身,冷冰冰地丟了“起身”兩個字,接著便是一句:“今天,可是皇後的意思?”
聽到這裏,長孫無忌立刻收住了起身的姿勢,又跪下回道:“陛下,這回是臣自己的意思,非皇後娘娘所勸。”
皇帝冷哼了一聲,完全不相信,“昨日皇後將你召去,不就為的是今天的事嗎,你們兄妹感情最是親厚,她自己今日一早便起程去了別莊,以為朕便拿你們沒法子了嗎?”
聽到這裏,長孫無忌便聽出些異樣來,怎麼仿佛有一股子酸味。不過他還是一臉正色地答道:“微臣不敢,昨日皇後是與臣商量了件事,不知陛下是否準許?”
“皇後說的事,朕哪裏有不肯的?”皇帝的語氣似乎越發別扭起來了。
“娘娘說那日她的魂魂處於陰陽之間時,宛若回到了幼時長孫家的老宅,為此想讓臣回洛陽看看那宅子是否幸免於戰亂,若是荒廢了,也就罷了。”
內室裏靜了片刻,隻聽得皇帝說道:“年內朕要親至長安西郊祭祀,少不了你的事,若是不急,明年開春,朕許你些日子回洛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