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朕就等上一天。”語罷,皇帝在一片死寂中拂袖而去。
若水的視線一直注視著那掛搖晃著的門簾,良久,才慢慢收回。
眼神緩緩掃過下麵跪著的六個女子,隻看得見她們頭上烏黑的發髻,有的紋絲不動,有的卻微微有些顫抖。
“全部都起來吧。”若水平靜道。
幾個人隻是先後抬起了頭,卻沒有起身。
見狀,若水倒也沒有勉強,隻是拿過放在旁邊的人偶,一如往常地用那般溫和的語氣說道:“我素來是不相信這種邪門歪道的玩意兒,所以你們也不必太過驚慌。”
陰妃有些不滿地說:“皇後娘娘固然心善,可這等用心險惡的事可姑息不得,定要查個水落石出,以絕後患。”說著,她有意朝最左邊的韋貴妃看了一眼。
韋珪自然有所覺察,牙齒緊緊地咬住下唇,仍舊一言不發,心中知道自己今次是吃了暗虧,卻無從分辯。
眸光微斂,若水淡淡道:“查自是要查的,隻是本宮先要問一下德妃,什麼時候,又是誰給了你搜查貴妃內室的權利?”
陰茉兒一驚,連忙回道:“臣妾不敢,是貴妃宮裏的一個宮女私下說於臣妾聽的,臣妾情急之下,讓其將證物偷出,待皇後回宮即呈給娘娘。”
“四夫人中,賢妃在你之上,德妃可曾想過那個宮女為何不交給賢妃反而交於你?”若水的語氣不再溫和,反而有些嚴厲。
驟然間,室內陷入了一片異樣的沉默中。
忽然陰妃像是想明白了什麼,臉上閃過一絲惶恐,整個人便怔在原地。
若水心中微歎,總算還是個明白人,隻可惜……她的眼眸閃過一絲清冷,這也莫怪最後隻有陰妃的兒子被誅殺後貶為庶人。想到這裏,心也似乎軟下了幾分,微一躊躇,便開口道:“人們常說: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可世間真正做到這般的終究是少數,後宮之中,佳麗三千,陛下自然沒法做到恩寵均一,可本宮身為皇後,從未有過厚此薄彼的時候。你們幾個也算是舊人了,本宮自忖這麼多年也沒薄待過你們一分。”說到這裏,她停了停,目光在一處停留了許久,方才繼續道,“不過半年時間,你們中有些人的心思,本宮倒有些摸不透了,今日正巧留住你們幾個,其他不說,以後若後宮無主,替代本宮的人除了韋貴妃不作二想,這話,你們可都記明白了?”
幾個人皆帶著不可置信的目光看著皇後。連剛才如此驚險的時候,韋珪都沒有出聲,可此刻,她終是忍不住抽泣出聲:“皇後娘娘,臣妾萬不敢當,也當不起這般重任啊。”
若水搖了搖頭,讓淡雲將韋妃扶起,然後說道:“韋姐姐,若本宮對你存有一絲不信,當初便不會和陛下一起將承乾與泰兒在那生死關頭托付於你。”
這時,燕賢妃在一邊,像是鬆了口氣道:“臣妾就知道,貴妃哪裏會做出這種事來。現今隻求皇後查明真相,好在陛下麵前還韋姐姐一個清白。”
久沒有開口的楊淑妃她們也開口附和著。隻有陰妃偏過臉,不知在想些什麼。
眾人見皇後才要開口,忽然像是有什麼不適,右手撫上了胸口處,淡雲見了,連忙從一邊的小瓷瓶中倒出一顆漆黑的藥丸,讓皇後服下。過了良久,皇後似乎慢慢緩了過來,微微苦笑道:“這身子真的是越發不中用了。”
“娘娘請保重鳳體要緊,其他的事暫且都放一放吧。”韋妃在一旁擔憂道。
隻見皇後淡淡一笑,擺了擺手,表示無妨,隨即語氣中帶了點疲憊:“新年裏頭,出了這種事,還是不要聲張的好。陛下要還天下一個太平盛世,本宮隻求這後宮之中安靜無事。不過對陛下自然也是要有所交代的,今日這事隻算作主子們對宮女管教不嚴,竟惹出這般誣陷、教唆的禍事,要罰的自然也是下人。貴妃與德妃,和此事有關的那些個宮人今日就送去掖庭吧。”
所有人雖有些驚訝於皇後的大事化小,但是過後細想,確實這樣的做法也最為妥帖。
陰妃才暗自慶幸皇後沒追究到自己,便聽得皇後又說道:“宮女在宮裏待久了,看多了見不得光的東西,心思也變得不那麼純正忠良。你們也不過在這宮裏住了兩年多,難免會受點影響,說到底,這倒也不能怪你們。本宮思量著,趁著這次整頓宮殿的因由,將在宮裏待滿十年的宮女放出宮去,也算解了陛下之前說過的‘無用者尚多,虛費衣食’之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