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滿眼的深思,若水究竟在懼怕些什麼?想罷,他低頭凝視著這張清麗的容顏:“若水,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我們不是還有青雀可選嗎?”
若水靜靜地聽完:“如果青雀也不堪儲君之責呢?”
“那我們就再生一個兒子吧。”李世民帶著一絲玩笑的口吻說道。
“二哥難道就從未想過其他的人嗎?”若水終是問出了口來,如果沒有李治,而承乾與李泰又無法繼任皇位,那麼曆史終究會走向哪裏呢?長孫,嫡庶,天下,究竟孰輕孰重?
李世民突然微笑了起來,手輕輕地放在妻子還未凸起的腹部,語氣輕柔卻帶著一絲異樣道:“若水,你覺得我還想過誰呢?李恪還是李貞?那都是不可能的。”
若水無聲地歎息了一下,沒有說話。
“不僅僅是聖人古製的緣故。”李世民的神色有些複雜,“我也懂得‘帝王將相寧有種乎’的道理,可若水,我不希望,或者說從來也沒有想過將來繼承大唐基業的那個人卻不是我們的孩子,你可明白?我們是夫妻也是帝後,王朝的下一任帝王自然是我們的兒子,即使真的最終惹出蕭牆之禍來,我也認了,那是他們的命,也是大唐的命。”
若水一愣,緩緩將手覆在李世民的手上,這雙經曆過沙場、玄武門的手正牢牢地掌控著這個天下,可在長孫或是自己身上卻留下了深深的無奈:“希望是個女孩吧。”最終,她隻能這麼說。
“倘若真的是公主,那還得要想一個封號才是。”李世民認真地想著,“就封晉陽如何?”
若水沒什麼驚訝,正想接口,可心中忽然一震,晉陽,眼前宛若浮現出那一年長孫與元吉同在一地,卻總是遙遙相望的情形來。
李世民看著若水漸漸蒼白的麵色,擔憂道:“若水,是哪裏不舒服嗎?”
若水微微垂下眼瞼,從容道:“說到晉陽,二哥可是想到了晉陽起兵的那些日子?”
“是啊,我真正的第一步可算是從那裏開始的,可如今想來,卻又無從說起,不如就寄予在我們的女兒身上吧。”
“還沒有出生,你就要把她給寵壞了。”若水愉悅地笑道。都說明達是李世民最愛的女兒,此話恐怕並非虛言,隻是水滿則溢……她咬了咬下唇,不去想那些了,自己雖然有了長孫的一部分記憶,可仍舊不一定要順著長孫的命運走下去呀。
“不是你說的嗎?女孩子家生來就是要寵的,更何況是我們的女兒,等到再過些日子,承乾、青雀該要成家了,瑤兒也到了出嫁的時候,這個孩子來得還正是時候。”李世民的話語中帶著清晰的欣慰與期待,雖然他已經有那麼多個孩子了,可每次看著若水有孕的模樣,都仿佛像第一次做父親時那般欣喜。
若水輕輕一笑,抬眼時的目光已是一片清朗:“原來我們到了要做人家公婆的時候了,真的是歲月催人老啊。”
李世民帶著寵溺的笑容在妻子的唇間輕啄了一下:“你這做婆婆的看上去怕是和媳婦一般年紀……”
話語未完,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李世民不悅地抬起臉,視線冷冷地向外間看去:“怎麼回事,不是說了誰也不許打擾嗎?”
“陛下,小姐,楊氏跪在殿外請見,已經有好一陣了,外邊日頭正盛,怕是快撐不住了。”廣月小心翼翼地回道。
隻聽了裏邊沉寂了一會兒,隨後傳來若水清淡的聲音:“她是要見我還是陛下?”
廣月愣了愣,猶豫道:“應該是陛下吧。小姐自從上月起便不再插手任何事務,後宮之中自然是無人不知。”
“那還來我這兒做什麼?讓她去甘露殿候著吧。”若水淡淡的嗓音中帶著一絲幾不可察的嘲諷。
廣月回了是,可心中卻頗為疑惑,這不像是小姐往日裏會說的話啊,更何況陛下也沒有開口。
內室裏,李世民笑語:“原來若水也是有脾氣的。”
若水眼神微閃:“我們都知道她是來做什麼的,既然現在舍不得把兒子過繼到元吉的名下,當初,她就不該來向我伸手。有得到必定要有付出,我原先還以為她是個明白人呢。”
李世民聽出了妻子話語間淡淡的冷意,微微搖了搖頭,這骨子裏的清冷怕是一輩子也去不掉了,不過隻要不是對著自己,便也就無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