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平靜的日子過後,李世民見妻子與兒子並無什麼特別的異狀,便也放下了心中的疑慮。而從夏至到芒種,正是農忙時分,李世民自即位以來就對農事民生極為關注,甚至為了農忙將承乾行冠禮的時間延後,也因此無暇整日裏地盯著若水的一舉一動。
殊不知,這正給了若水一個難得的機會。
這天臨上朝前,皇帝接到了太子身體不適的消息,他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但隨即一想起方才妻子那張純淨的睡顏也就揮去了那絲異樣的思緒,反正若水每日裏不睡到午時是絕不肯起的。
不料,今日的朝事特別的繁雜,臨下了朝,還是有諸多事物未曾商討個頭緒出來,於是,皇帝又召了魏征、馬周在兩儀殿議政。午膳的時候,從立政殿那邊傳來的消息說皇後正與長樂公主一起閑坐在庭院中,李世民於是終於放下心來。
而事實上,這時的立政殿卻有長樂公主一個人而已,明瑤稍稍有些不耐煩地坐在池水邊,見周圍隻有廣月姑姑一人,於是幹脆脫了鞋襪,將雙足浸在了沁涼的水中。
廣月在一邊無奈地搖了搖頭,心知這時的公主壓根就勸不得,被小姐動之以情給留在這兒裝裝樣子的小公主此刻怕是十分的不願意吧。
與那邊妹妹的惡劣心情截然相反,這邊的承乾神色飛揚,即使穿的是最普通的青色衣裳,卻依然無法掩蓋住他身上透出的那種清朗尊貴的氣息。而此刻他與母親坐著的馬車正行駛在長安的朱雀大街上。
長安城中的街道,南北方向有十一條,東西方向有十四條,縱橫交錯如棋盤。其中,朱雀大街從外郭城南麵的明德門起,北通皇城的朱雀門,直達宮城的承天門,這條大街縱貫全城南北,把長安城分為東西對稱的兩部分。而朱雀大街位於皇城的那一段,因為兩旁槐樹成蔭,百官署衙也大多分布在這裏,所以也被稱為“天街”或“槐衙”。
若水頗為好奇地向外邊張望著:“承乾,這邊好像人不多啊。”
承乾嘴角噙著笑,回道:“娘,長安最熱鬧的地方是在東西兩市,那邊才是商賈小販們做生意的地方,像大衣行、鞦轡行、秤行、絹行,都很有名氣呢。”
“那我們……”若水的話還沒說話,便即刻被兒子給打斷了。
“娘,你現在這個身子可是哪兒也別想去的,要是有了什麼閃失,爹非揭了我的皮不可。”承乾語氣堅定道。
若水訕訕地一笑,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父子,算了,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想到這裏,她忽然微微有些幸災樂禍道:“承乾,你可沒忘了我們今天出來是做什麼的吧?”
承乾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好久才不情願地說道:“知道,去親眼看看那些候選的太子妃。”
若水得意地笑道:“其實也不是很多嘛,房玄齡家的,還有尉遲家的,他們也算是看著你長大的長輩了。不過是去做趟客而已,你擔心什麼?”
承乾幹脆扭過頭去不做聲,若水忍不住笑著摸了摸他的頭,說他已經是大人了吧,可有的時候還是和孩提的時候沒什麼兩樣。自己又不好和兒子明說,放心,離你大婚的日子還遠著呢,而且你家媳婦的曾祖父和你爹還有一段陳年的舊怨。
等到若水無趣地又將視線轉到了窗外,承乾才不做聲地側過臉,看著娘親不由得心中暗歎,從前就聽淡雲姑姑說過娘親是老天眷顧的人,如今看來真的不得不相信,一身淡紫色的裙裝襯得娘的臉龐更加脫俗溫潤,絲毫不見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的痕跡。其實自己心中明白今天娘親不過是借著自己的由頭想出宮罷了,可是隻要看著娘歡喜的神情,一切也就甘之如飴了。
想起爹前幾日的冷怒,他不禁低聲一哼,聽皇祖父說,當年爹自己對祖母也黏得很呢。
車馬先是停在了房家的大門外,承乾先下了車,遣了一個侍從去敲門,自己則跟在後邊。
很快,邊上的一扇小門開了一條縫,一個小廝探出頭來,說道:“我們老爺不在,你們回去吧。”
承乾臉色微微一沉,方才自己已經接到回報說房玄齡回府了,這才算準了時間過來。“叫你們老爺出來,就說高明來訪。”他的語氣間不經意地帶上了命令的口吻。
那小廝畢竟是相府中一手調教出來的,被對方的氣勢一震,立刻回主屋去稟報了。
沒過多久,房家的大門被慢慢地被推了開來,房玄齡還未來得及換下朝服便領著下人跪在門口恭迎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