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隻是聽在長安為官的長輩私下裏提過。”黃衣男子微微頓了頓,“據說,貞觀十年的時候,皇後的病情一度極其凶險,宮裏和禮部的人都已經開始替娘娘準備後事了,可之後,所有的傳言都沒了下文,既沒有任何詔書說皇後已經薨逝,可原先為皇後下葬所建的昭陵依舊還在繼續挖建。現在不要說在宮中,即使在長安,皇後二字已變成首要的禁忌了,也許除了陛下,全天下已經沒人能知道皇後究竟是生是死了吧。”
幾個人又是一陣歎息。
“啊,雨止了。”一人驚喜道。
“那我們就快走吧,皇家的事情本來就不是我們能說清楚的,就像同樣也是皇後所出的隱王殿下……”
若水稍稍有些失望地聽著他們的聲音消散在風中,末子,現在已經是六歲的孩童了吧,究竟是誰在替自己照顧他和兕子呢?
一直以來牢牢鎖在心底的牽絆,多年之前的那個噩夢仿佛被解鎖了一樣,朝自己湧來,承乾和青雀,難道曆史又回到了它預定的軌跡上了嗎?
將帷帽帶上,她將銀子留在桌上,腳步輕輕地下樓離去,方才那些人說的未必全部是真的,可有些話卻不得不讓人在意,兄弟相爭,得利的又會是誰呢?
剛停歇下來的雨又飄揚了起來,若水不在意地走在如霧的雨絲中,回路很是清靜,她邊走邊思忖著,三年前,也就是貞觀十年末的時候,李世民並未按照史書上所記載的那樣將長孫葬於昭陵,那已經足夠引起自己不安的揣測了。但那時的太極宮裏究竟發生了什麼,也是她所無法知道的。但承乾與青雀兄弟情深絕非三言兩語所能離間,更何況,青雀沉迷於經史子集,對朝政也從未顯出過躍躍之意,又如何會使李世民說出那幾乎是暗示易儲的話來?
回到自己那個小院的時候,天色已經漸黑了,若水換了身幹淨的衣服,低下頭的時候,掛在頸間的那塊玉佩便晃了出來,她停下手裏的動作,緩緩地坐在昏暗的房子裏,沒有熱茶熱水,這裏的一切都是冷的,隻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無論是她,或是長孫,她們都是耐得住寂寞的人,耳邊似乎傳來當年長孫悲哀的話語:“現在我才相信了,我們真的是同一個人,無論在什麼時候,無論愛上誰,都不能獲得真正想要的幸福。”
時間重新又回到了三年之前,昏暗的陰陽之間,若水又一次來到了那裏,那個將自己帶到這兒的白發老人用著慈悲卻無情的聲音說道:“你命數已絕,待那另一半魂魄回來,便是你們轉入下一世的時候了。”
下一世,若水漠然地點了點頭,生命猶如浮萍,不論是自己的還是長孫的,不,說到底,她們也還是同一個人。
老人看著她,欲言又止,有些事情,即使是世間的神靈也無法改變,更不要說是……
這時,若水看見另一個自己也來到了這裏,長孫緩緩地走來,對著老者說:“你曾說過,還欠我們一個願望。”
那老人似乎很驚訝,但很快便平靜了下來:“你……是想……”
“不錯。”長孫回過臉來麵對自己,“曆史既然已經改變,我們又何須為其陪葬,你還願意回到貞觀之年,繼續我們的命運嗎?”
若水並沒有露出笑容,隻是悵然道:“你覺得,我是為了什麼而離開,又有什麼理由可以回去呢?”
“你還有牽掛的人,不是嗎?”
若水下意識地反問:“你不也有嗎?”
長孫淡淡地一笑,隻是說:“我們的牽掛是不同的,放心,這次你回去,不會再回到長安,接下來的路,就由你自己來抉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