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他怎麼樣了?”與杜荷一起將大夫送出去的明瑤一回來便關切地問道。
“似乎好一些了,不過我們得馬上將他帶走才行,若是再有一次,可就沒那麼幸運了。”若水盡量不去把他的名字放進曆史既定的長河中。
稱心指著地下的一塊石板道:“水姨,這下麵就藏著那些官吏們偷賣義糧的文書,照大哥說的,我實在不能再拖累你們了,所以還是燒掉吧。”
杜荷在若水的示意下將厚厚的一疊泛黃的紙取出,隨後對稱心說道:“小兄弟,你放心,你爹娘和大哥的冤屈,我們自會替你處理,現在你隻需好好休養即可,到了審案子的時候,指不定還需要你的供證呢。”
稱心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怎麼可能,我連洛陽都出不去啊。”
“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明瑤插話道,“我們自然有辦法。”
杜荷與明瑤相視一笑,若水輕輕一歎,出身高貴的女兒又何嚐遇見過這樣草菅人命的事情,可如果今天沒有杜荷,她們又該怎麼不憑借身份來幫到這對無辜的兄弟呢?或許,也就隻能自我安慰一句,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吧。
將稱心安頓在了杜荷在洛陽的宅子裏,若水總算稍稍鬆了口氣,至少,這裏暫時還是安全的。
“高夫人,不瞞您說,先父與朝中一些重臣都頗有私交,我打算明日一早,就將這些證據交到如今正隨駕在洛陽宮停留的司空大人手中,請他再上秉陛下,必能給那些無辜的百姓一個交代。”杜荷對若水清晰明了地說道。
“皇帝陛下和司空長孫大人現在都在洛陽宮嗎?”若水眼瞼低低地垂下,握著茶杯的手微微有些發顫。
杜荷的眼中掠過一絲異芒,相識至今,這位夫人身上那種時時刻刻都安之若素的神態,第一次被打破了:“是的,昨天陛下的禦駕就已經從芳華苑來到了洛陽宮。”
若水微微頜首:“那稱心的事就麻煩杜公子了。”若水撇去心中的不安,含笑道,“怎麼還那麼生疏,不是說了叫伯母就行了。”
杜荷同樣也不再回避,清淺地一笑:“伯母,看來我對高姑娘的心意掩藏得並不是那麼好呢。”
“我曾經見過你的父親。”若水的語氣帶著一絲慨然和悠遠,“房玄齡說他是王佐之才,真的是毫不為過,你不那麼像他,至少在我看來,你不如你父親那麼果斷,所以,我無法放心地把女兒交給你。”
那一刻,杜荷初次覺得站在自己麵前的不再是一個年紀與自己相仿的女子,而是一個長輩,淡淡的疏離中帶著居高臨下的告誡,她究竟是誰?“伯母,您……”
若水擺了擺手:“不要對我的身份好奇,因為也許當你知道的那刻會成為你畢生的傷痛,若不是瑤兒也確實對你動了心,若不是你父親與我們家也淵源極深,這番話我本是不該講的。現在抽身,還來得及,憑你的家世、相貌、學識,不愁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女子攜手共度,可如果你一旦選擇了瑤兒,展現在你麵前的也許會是一條不歸之路。”
“伯母。”杜荷直直地跪了下來,“即使是不歸之路,我也認了。”
又是一個為情所困之人,或許,此刻在另一邊,明瑤也正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想到這裏,她緩下語氣:“既然你執意如此,我也沒什麼話好說的了,隻有一點,在你明日去洛陽宮上述這樁事情的時候,千萬不要提及我們母女,對任何人也不行,懂了嗎?”
杜荷看著若水平靜中暗藏著無數玄機的眼眸,徐徐地點頭答應。
幾天之後,稱心的傷勢已經大有好轉了,大夫說,因為他傷的大多是筋骨之處,未及肺腑,所以隻要好好地調養一陣,就能和從前一樣活蹦亂跳的了。
原先臉上那紅腫青紫的淤痕漸漸地散去,若水就已經不由得輕歎,從前不知道什麼叫做絕世之容,而今總算在一個男孩的身上看見了,秀麗卻不顯柔媚的容顏,脫俗卻並無冷漠的氣韻,而現在的稱心亦不過才是一個孩子,經年之後的他將會生得如何的清雅絕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