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在父母麵前重重跪下:“兒臣不敢忘記。不過當他們竟然敢派人將大皇兄的腳弄得差些傷殘,做出那種陰險而惡毒的事情之後,兒臣就沒再把他們當做是同為一父所出的親人,而隻不過是不可不防的敵人。”
“你說什麼?”李世民麵色森然道,“是他們把承乾給射傷了?”
李泰的聲音也是一沉,“兒臣已經派人把那個藏在樹叢中的射箭之人從李恪手上救了回來,現下正關在王府裏,他也已經把前後的事情全部給供出了。”
“承乾知不知道?”李世民艱難地問道。
“兒臣在知道李恪他們三個的計劃之後就給大皇兄送去了密信,不過還是遲了一步,否則皇兄的腳也不會……”
若水緩緩地起身,把李泰從地上扶起:“青雀,不要自責,有孫思邈在,你大哥的腳不會留下什麼遺患的,放心吧。”
說出了三年來隻存在於自己和大哥之間的那個約定,李泰深深地鬆了一口氣,盡管現在的他早已不是過去那個沉默的孩子,但對母親的信任與依賴卻絲毫沒有中斷過。隻見娘親拍了拍他的肩膀,溫柔的臉上帶著一絲驕傲與感慨道:“說了那麼久,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我和你爹還有些話要說。”
李泰深深地朝父母行禮告退,看得若水輕笑道:“五個孩子裏,就屬青雀最講究禮數,這一點上倒是和哥哥也越來越像了。”
李世民的聲音有些喑啞:“若水,你相信青雀方才說的話嗎?”
若水回轉過身子,抬頭凝視著他,反問道:“二哥是不信還是不願相信呢?”隻見對方雙唇翕動,卻沒有出聲,便繼續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要我說,這兄弟倆還沒做過讓我驚訝至此的一件事呢。現在說信與不信,大概還太早,等人證、物證都擺在了我們麵前,再作決斷也不遲。”
“若水,從一開始,你就沒懷疑過吧。”李世民聽出了她平靜的聲音下暗藏著的冰冷之意。
若水悠然一笑:“二哥,我從來就沒想過要去懷疑兒子們說的話,而你不同,除了承乾他們,其他的那些也是你的兒女,即使平日裏並無多少接觸和相處,可一旦出了那樣的事情,就不免讓你想起過去,不是嗎?”
李世民的身子微微一動,繼而無奈道:“有時候,我不想讓它發生的事情,它偏偏就要出現在我的麵前。”
若水的神色變得有些冷漠起來:“二哥,他們是你的兒子和女兒,可於我並無太大的幹係,若是他們懂得身為皇子的規矩,那我自然不會有任何的異議,可一旦他們的行為超出了那條底線,於公,於私,我都不會容忍下去的。”
李世民微微頜首:“我明白,等回到太極宮中,我會把承乾召來,徹底地問上一次,這段時間以來,他們背著我究竟做了多少的事情!”
“別的不說,單單是承乾的腳傷就讓我絕不會放過真正主使之人。”事情還未真正水落石出,若水也就避開李恪的名字不提,“這用心的惡毒足以勝過其他種種,若是承乾的腳真的這麼廢了,依他那般氣傲的性子又如何能容忍自己的殘疾,這不是比殺了他更稱得上是高明的一招嗎?”
李世民的眼中露出清晰可見的苦澀來,前段日子,自己為了若水的事忽略了不少現在想來真的是頗為重要的事情,而幾乎差些落下不可挽回的疏忽來,可要不是若水,青雀也不會選擇把秘密和盤托出吧。
“前朝的事情,我自不會插手。”若水的聲音異常平穩,“不過倘若禍起後宮,我也同樣不會放手。”
直到此刻,曾經令李世民欣喜萬分的那似乎沒有一點波瀾、爭吵甚至冷漠相向的重逢終於散盡了它的迷霧,他終於明白若水那時為何會用如此悲哀的眼神說出,我們再也回不去了。過去在一朝一夕中彌漫開的溫情、安心與信任已經搖搖欲墜,愛情早已無法留住她的身影,而自己不過隻是用了家人來挾製住她的心,兄長、兒女,這些與其血脈相連的親人才是若水回來的真正原因,當有誰觸及了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即使是自己,如果有必要也會被她毫不猶豫地放棄吧?
“我們明日就回太極宮。”李世民緊緊地勒住若水的身子,“無論何種情況,我都不會再放手。”
若水沒有回答,隻是在心中默念著,隻要你不再給我放棄的理由,這一生,可是這一生,恐怕我們都無法全心全意地愛著對方了吧,如此遺憾的結局就是當初長孫所期盼的幸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