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輕輕一笑,手足情深,承乾和青雀的言行已經足以能讓自己放心了:“這陣子的事,我也聽說了,其他不說,倒是把你給累著了。”
未晞低垂眼眉,有些滿足卻又帶著一絲苦澀低聲道:“承乾對媳婦是很好,可不知道為什麼,有的時候,我會覺得他離我很遠,很陌生。”
“母後,過去,這些話我也隻能和魏王妃說說,婉兒也和我有同樣的困惑,明明這樣的夫婿,地位尊貴又對自己一心一意,而我卻還是會不安……”
若水停下腳步,心裏重重地歎了口氣,溫和地打斷道:“凡事都不會有十全十美的時候,未晞,夫妻終究也是兩個人啊,又何必執著於事事必究呢?承乾是你的夫君,可也是大唐的太子,宮廷之中,有這樣的感情就已經幾乎是神話了,不是嗎?如果連這些都無法接受,未來你又應當如何站在母儀天下的位子上?”夫妻之間的事,即使親如母子,也不好插手啊。
說完,她伸手推開了內室的門,獨留著兒媳站在原地,怔怔的目光不知道落在何處,未晞的心中忽然變得有些惶然,一直以來,溫柔敦厚,賢淑寬容,經年之後依舊不變的容顏便是皇後留給自己所有的印象,她幾乎很少有生氣斥責的時候,總是微笑著安撫,寬慰著周圍的人們,她把自己曾經以為殘酷無比的宮廷變得那樣的平靜和諧,不起波瀾。可也許自己錯了,那展現在外人麵前的不過是一個皇後的範本,而這個雍容大度的女子究竟在什麼地方會展現出真正的情緒來呢?
依舊還充滿著藥味的內室中,若水靜靜含笑地看著一同坐在榻間的兩個兒子,一時竟有種錯覺,仿佛這四年的時間從未有過絲毫的流逝。
承乾驟然抬起頭來,似乎仍舊不敢相信一樣,緊緊地閉上眼複又睜開:“娘親,真的是你嗎?”
若水深吸了一口氣,舉步上前,隻看見青雀從承乾的身邊站起,立在一邊道:“我就知道,大哥也不敢相信。”
“連娘都不認得了,還把自己傷成這樣,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從小的書都念到哪兒去了!”若水含淚笑道,說著,拉開承乾身上的錦被,“好得差不多了嗎?”
承乾遲疑了一下,四年來的思念、悲傷、憤慨,還是不可言說的軟弱一下子湧上心頭,那個身影就這麼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娘,你沒有死?”
若水伸出手,在長子的頭上重重地敲了一下:“也就隻有你才敢這麼說!”
承乾顧不上頭上的痛楚,伸手緊緊地把若水抱在懷裏,那絲熟悉的清香又一次纏繞在他的身邊:“娘,那天也是你對不對?”
若水心裏一軟,輕輕撫摸著承乾還未束起的頭發,就像小時候那樣。她並沒有直接承認,隻說:“那天,你把娘給嚇壞了,不是說隻是引蛇出洞嗎?那也犯不著拿自己的身子去開玩笑啊。”
青雀在一邊笑道:“大哥,你現在抓緊抱吧,等到爹來了,可就沒你的份了。”
話音剛落,隻聽見門口處傳來李世民冷怒的聲音:“承乾,你當自己還和末子一樣大嗎?堂堂太子,居然這樣纏著母親,還不讓人笑話!”
若水拍了拍承乾的背脊,扭頭道:“二哥不是說要晚上來嗎?”
李世民一把將若水從承乾的身邊拉了過來:“這個不孝子,都已經是做父親的人了,還總是霸著你,成何體統?”
承乾的嘴角浮上了一絲幾不可察的笑意,對著李世民道:“兒子腿腳不便,無法行禮,還望爹爹恕罪。”
李世民點了點頭,麵上依然還是不動聲色的樣子,可若水隱約覺察到他的身子微微一顫,想來不由得失笑,這對父子,四年來都冷麵相對,李世民怕是拉不下臉對兒子妥協,承乾也是軟硬不吃,兩人好似就這麼打算裝作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不著痕跡地回到原先的軌道上來。
青雀和母親相視一笑,這恐怕也是最好的結果了。“爹,關於那件事情,是要直接讓刑部出手查,還是……”
李世民眉頭一擰,正色道:“你們兩個把事情從頭到尾地再說一遍吧。”
若水在一邊替他們父子三人斟好了茶水,靜靜地聽了許久,而自己手中的那杯茶直到涼透,也還未曾抿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