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版聊齋之鴛鴦繡鞋_淼淼(1 / 3)

一、

夏日傍晚光線昏黃的A大圖書館。

因為停電了的緣故,本就陰暗的古老圖書館的某個牆角已經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了。

“聊齋啊聊齋……”短發的甜美少女點著微弱的燭光站在圖書館的高凳上一本本地翻找著上層的書籍,口中一邊喃喃自語著。

“是這本嗎?”少女說著抽出一本,那是一本古式裝幀的厚重線裝書,暗藍色的陳舊封皮,上書卻是刺眼的四個血紅色大字——絕版聊齋。書的封麵上還有不少的灰塵,看來很少有人借閱這本書。

“是這本嗎?”少女猶豫著翻開。

忽然一陣天旋地轉……

二、

醒來的時候,冰涼的雨水正打在她穿著單薄衣裙的身上。迷蒙間,映入眼簾的是陌生的街景。

低矮陰暗的小巷,青的牆灰的瓦,多是斷壁殘垣。路上人跡稀少,偶有幾個打著油紙傘匆匆穿行而過,居然是電視劇裏才看得到的穿青衫的男人或素色旗袍的女人。她再一仔細環顧四周,更是吃了一驚,自己竟然和幾個襤褸衣衫的乞丐躺在一起。

嚇得清敏連忙跳躍起身,心中惶恐更甚,像是忽然進入到夢中異域。再看自己身上穿的A大白領藍裙的校服,在這一片晦暗的景色中顯得那麼格格不入。

這是怎麼回事?清敏茫然地立於蕭瑟的雨水中,心裏滿是驚恐。恰好此時一輛黑色加長汽車從身旁駛過,車內一穿蜜色旗袍高挽發髻的精致女子在看到清敏的一刹那,慌忙拍前麵司機的肩叫停車。

“清若?”曼妙女子激動地開了車門跑下去扶清敏,不顧越下越大的淅瀝雨水。車內的司機慌忙撐了油紙傘來給兩人打上。

“清若?”清敏念叨著這個自己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雙眸在一瞬間亮了光。雖然麵對這個忽然衝到自己麵前的女子還是有點莫名其妙。

“對,清若,你認識她嗎?”女子顯然也捕捉到了這道光,忙不迭地問。

“她是我姐,你見過她嗎?她現在在哪裏?”反應過來的清敏也激動了起來。

清若是清敏的親姐姐,早清敏兩年進入A大讀書,卻在一年半前離奇失蹤。清敏就是為了尋找清若的下落才進入A大讀書的。現在忽然在這個陌生的地方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自是激動萬分。

就這樣,清敏被女子帶回了住所。汽車緩緩駛進一扇白色洋鐵雕花大門,大門兩側身著紅色製服的保安早已跑過來自覺地拉開了門。那是一棟典雅的歐式洋樓,尖塔形的屋頂,圓的拱窗,一側的牆壁上攀爬的爬山虎正綠得醉人。

女子自我介紹說她叫顏錦繡,是個正當紅的電影明星。一年前和清敏的姐姐清若在一個電影選角的時候認識,那時候兩個人都還不紅,正一起為了共同的理想努力奮鬥著。因了這個共同的理想,兩人玩成了最好的朋友。等到兩個人都成了最當紅的影壇巨星後,還買了一棟洋樓一起住。可是,就在前一段時間,清若在出演了一部名叫《絕版聊齋》的電影後,竟忽然離奇失蹤了。錦繡正在到處尋找她,卻無意間看到茫然地站在雨中的清敏居然穿著和清若一樣的校服,就把清敏帶回了家。

清敏置身於清若失蹤前居住過的房間,看著滿屋子清若或風情萬種或清純秀雅的黑白照片,尤其是紮著兩條麻花辮穿著A大校服恬靜微笑的那張,更是讓清敏看了忍不住就要泣不成聲。是了,就是自己的姐姐了。沒想到自己那麼辛苦地尋找,終於有點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意思,姐姐卻又隱逸於人世的紛繁中了。

錦繡在旁輕聲軟語地安慰著清敏,說到動情處,自己竟也潸然淚下。清敏受了感動,想,顏錦繡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好人,自己在如此絕境下可以遇到她,也算是自己的幸運。

後來暮色降臨,華燈初上。清敏折騰了一天,雖已是手腳酸痛甚是疲憊,卻還是輾轉反側不能入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做夢嗎?可是為什麼周圍發生的一切卻又是那麼的真實呢?如果是真的話,自己又為什麼會莫名奇妙地來到這個空間呢?自己的姐姐當年在A大忽然失蹤,會不會是和自己一樣的情況呢?如果是,那麼她現在到哪裏去了?會不會有危險?

清敏越想越緊張,再也不能入睡,便爬起來立於姐姐的畫像前久久站立,此時月光透過洋樓乳白色的雕花圓窗灑進來,斑斕地灑在清若的照片上。清敏就著微弱的月光一一望去,終於,目光在一張清若安靜地穿著一件深色小立領旗袍的照片前凝固了,因為她看到清若手中的那本暗色封皮的書,上麵的名字赫然是“絕版聊齋”四個字。

忽然間,清若的照片像是有了顏色,旗袍上豔麗的大紅牡丹張牙舞爪地放肆綻放著,靜謐中隻聽到屋子裏的鬧鍾一下一下地滴答,滴答。

清敏忽然害怕了起來。

清敏見到川口洋介的那一刻稍稍愣了一下,總覺得這個人無比熟悉,卻又怎麼也想不起是在哪裏遇到過。想想又覺得不可能,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自己能夠碰巧遇到姐姐的朋友顏錦繡已經算是僥幸了,更何況麵前的這個還是日本人。

這是個很好看的男人,濃的眉,薄的唇,眼睛不大但很有神采,較黑的膚色搭配黑色的西裝禮服,少了幾分儒雅多了幾分粗獷。清若覺得他更適合穿軍裝,那肯定又是個馳騁沙場的颯爽男兒。

笙歌蔓舞,衣香鬢影。清敏著米色素梅旗袍,齊劉海學生頭在這個女士爭先以剪發為潮流的年代倒也不顯得突兀,反倒生出幾分新鮮的活力來。攜著打扮得豔麗嫵媚如一朵盛開的大紅玫瑰般的顏錦繡款款走來,倒反襯出她一種芙蓉出清水的淡雅麗質。顏錦繡穿一身大紅色的露肩長裙,媚眼如絲。她拉著清敏的手一一向來客介紹這是大明星蘇清若的妹妹,來客立馬尊敬了起來,讚美之詞滿溢。

輪到川口洋介的時候,這個英俊的男人挑了挑眉,優雅地衝清敏舉了舉手中的雞尾酒:“真不愧是蘇清若的妹妹,果然靚影驚鴻。”

居然是那樣流利的一口中國話,有些沙啞但仍然是很好聽的嗓音。如果不是因為顏錦繡早有介紹,清敏壓根想不到麵前這個斯文儒雅的男人居然是個日本人。也因了他的身份,清敏自然而然地在心裏對他生出了嫌隙。

後來兩人一起擁著跳舞,清敏生性喜靜,舞蹈音律全然不通,就連現在正跳著的最簡單的快三慢四,居然也總是同手同腳幾次慌張踩了川口的腳。好在這個男人很有紳士風度,每次隻是歪著嘴角稍稍一笑,又重新握住清敏的手耐心指導起來。

音樂的間隙,川口忽然附上清敏的耳朵來了句:“清若的舞那可是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賞!”

清敏一驚,抬起頭怔怔地望著川口,這個男人正平和地迎著她的目光,依舊是標誌性地歪著嘴角淡淡地笑。清敏卻忽然覺得悚然起來,清若的腿在高三時因為一場舞蹈比賽太急於求成,動作難度太大扭傷了腳,醫生已經斷言她以後再也不能跳舞了。

這個男人,他到底知道什麼?

顏錦繡出了事,據說是因為共產黨地下情報員的身份被日軍揭穿了。

是川口來抓的人。十幾個長槍鐵蹄的鬼子,衝進來就把梳妝台前正描唇的顏錦繡給拽住,粗魯地從二樓的樓梯一路拖下來,口紅在顏錦繡秀麗的臉上張揚地劃出一道猙獰的印子。

清敏聽到動靜從房間裏出來的時候,日軍已經在殘忍地掌摑顏錦繡了。清敏慌忙地下了樓,白色大理石的半圓形宮廷式樓梯踩空了幾個格子,踉蹌著終於撲到了顏錦繡身邊,像個要保護幼雛的母雞那樣張著雙手攔在顏錦繡跟前,怒目對川口道:“你要做什麼?我不許你動顏錦繡!”

川口麵對忽然冒出來擋在自己麵前的清敏,顯然有些詫異,他稍愣了一下,笑道:“看在清敏小姐的份上,我就先放了你,誰讓我這麼喜歡清敏小姐呢?”說著還滿臉痞氣地上來摸了把清敏的下巴。清敏厭惡地扭過臉去。

川口也不惱,隻是笑得更深了,他招了招手,一隊人馬又這樣揚長而去了。

清敏慌忙扶起錦繡,一邊艱難地拖著錦繡往樓上走,一邊急急地吩咐吳媽快出去叫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