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我知道,而且,我從初次見到他的那一刻起就知道會是這樣。這是天意,掙紮也沒有用。
他說:“你並役掙紮太久,是不是?愛莎。”我說我一點也沒掙紮。
他說他希望我沒那麼年輕就好了,我說那沒關係。我想我可以說,接下來那幾周我們非常快樂。可是用“快樂”這個詞來形容並不恰當,事實上是一種更深沉。更令人害怕的感覺。
我們是上天注定的一對,現在彼此找到了對方──我們都知道我們必須永遠在一起。
可是另外又發生了一些事,那幅還沒完成的畫一直縈繞在安雅的腦海裏,他對我說:“真是可笑,以前我沒辦法畫你──是因為你自己的緣故。可是我實在很想畫你,愛莎,我要使你的畫像成為我作品中最好的一幅。我現在真是迫不及待地想用畫筆畫下你坐在灰白的栗子樹下的模樣,樹旁邊有一道牆,還有傳統的藍色大海,高雅的英國樹,而你──你卻像在這一片和諧之中發出的勝利尖叫聲。”
又說:“我一定要這樣畫你!我畫畫的時候,任何人都不能打擾我。畫完之後,我會把真相告訴凱若琳,事情就完全解決了。”
我說:“凱若琳會不會不肯離婚。”
他說他想不會,不過女人心實在狠難測。
我說要是他覺得不安的話,我非常抱歉,可是這種事畢竟也很難免。
他說:“你很好,也很理智,可是凱若琳並不理智。她一向都不理智,以後當然也不會。你知道,她很愛我。”
我說我知道,可是如果她愛他,就應該把他的快樂擺在第一,而且如果他希望自由,她也不該勉強留住他。
他說:“生活可不像文學作品中形容的那樣,別忘了,自然是很殘酷的。”
我說:“我們現在當然都是文明人了吧!”安雅笑著說:“文明個鬼!凱若琳很可能會拿斧頭找你算帳。你難道不了解,愛莎,她會很痛苦──你難道不知道痛苦是什麼意思嗎?”
我說:“那就別告訴她好了。”
他說:“不行,遲早都要分手,你一定要正正當當、光明正大地屬於我。”
我說:“萬一她不肯離婚呢?”
他說:“我不伯這個。”
我說:“那你怕什麼?”
他緩緩說:“我不知道……”
你知道,他了解凱若琳,我卻不。
要是我早知道……
我們又回到奧得柏利。這一次,日子就變得有點不好過了。凱若琳起了疑心,我真不喜歡──真的不喜歡──一點都不喜歡。我一向痛恨欺騙和隱瞞事情。我覺得我們應該把真相告訴她,可是安雅不肯。
可笑的是,他並不是真的在乎。他雖然很喜歡凱若琳,不希望傷害她,可是卻不在乎自己到底是不是誠實,他狂熱地作畫,其他任何事都不在乎。我以前沒看過他作畫的情形,這時才了解,他真是個了不起的天才,他自然而然地就完全沉醉在畫裏,所有平常的禮數都下放在心上了;可是我不一樣啊,我的處境太可怕了,凱若琳憎恨我──那是當然。唯一能使我不處在這種尷尬地位的方法,就是老實告訴她真相。
可是安雅堅持不肯在畫完之前受到任何打擾,我說也許不至於弄很太尷尬,凱若琳太驕傲尊貴了,不會怎麼樣的。
我說:“我希望誠實地說出來,我們一定要誠實。”
安雅說:“誠實個鬼!我現在一心隻想畫畫,其他任何事都別說。”
我了解他的看法,可是他卻不了解我的看法。
最後我實在受不了了,凱若琳談到她和安雅明年夏天的計劃,口氣好像很有自信一樣,我忽然覺得我們這樣做太可厭了──讓她這樣下去──也許也是因為我很氣她那麼技巧地對我表示不高興,我卻抓不著把柄。
所以我就把事實說出來了。從某一方麵來說,我還是覺得自己沒錯。不過當時,要是我早知道會造成什麼後果,就不會那麼做了。、爭執馬上就發生了。安雅對我非常生氣,可是他不得不承認我說的是真的。
我一點也不了解凱若琳。我們全部到麥瑞迪·布萊克家去喝下午茶,凱若琳掩飾得非常好;有說有笑的,我像傻瓜一樣,以為她已經接納事實了,我沒有離開柯雷爾家真是尷尬,可是要是我走了,安雅一定會火冒三丈,我想凱若琳也許會走,要是那樣,事情就簡單多了。
我沒看見她拿毒芹鹼,我不想說謊,也許真的像她所說的,她拿那東西本來是想自殺。
可是我並不“真的”認為這樣,我覺得她是那種嫉妒心和占有欲非常強的女人,絕對不肯放棄任何她認為屬於自己的東而,安雅是她的財產。我想她早就準備好了,寧可殺了他,也不願意讓別的女人得到他,我想她一定是一得到這個消息,就立刻下決心殺他,麥瑞迪·布萊克心血來潮地談到毒芹鹼,剛好提供了她唾手可得的方法,實現她早就有的決心,她是個很刻薄,很愛報複的女人,安雅早就知道她很危險,我卻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