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家與阮家不同,要說最大的不同,那就是人口多。她有時是真不想去,裏麵三姑六婆每人一句都可能把她說暈了過去,盡管很多還是咱們當代傑出的女性代表,可是家長裏短,含飴弄孫這樣的瑣碎事也是極為歡喜的。小時候不懂事,隻知道天天吵著去外公家找哥哥姐姐們玩,可到頭來卻是她被舅母們逗著玩的時候較多。
小時候的平安確實長的粉嫩可人,漂亮的孩子葉家自然有的是,可到底沒有一個人比的上她嘴甜,奶聲奶氣的童音就是有那個本事逗得每一個人的心裏開出一朵花來。
就家族興旺而言,葉老爺子確實要成功的多,然而平安一直相信上天有其絕妙之處,往往世事斷然不會盡善盡美,看似美滿之處總有它的缺憾。她印象中的外公不像他爺爺那樣易怒、威嚴,他和藹、風趣,喜歡一大家子的熱鬧氣氛,而他的最大缺憾就是過早的離世,等不到那樣一個兒孫滿堂,其樂融融的晚年。
葉家多子,六個兒子,隻葉宛柔一個女兒,也就是平安的母親。她的舅舅們的名字也起的有趣,中間一個“定”字,尾字分別是“金木水火土”的偏旁,第三代又以其父輩名字的偏旁來起名,以此來排長幼輩分倒也特別。她母親那一個“柔”字就是木字輩的,上頭還有一個同字輩的哥哥葉定楷,葉子熙自然就是“火”字輩的了。
她因此還笑的特別誇張,沒頭沒腦地嘀咕了句“和尚廟裏才分字輩呢”,那一句玩笑話就幸運的得到了她大表哥葉子鋒的一記毛栗。說實話,她最怕的人就是葉子鋒了,他這個人原則性太強,常常以葉家長房長男的身份嚴格要求自己以及要求別人,說的最多的兩個詞就是“不準”、“不許”,那副不苟言笑的老成樣她見了都怕,更別說幾個本就膽小的表姐妹了。這樣說來,阮念容就親切多了,如果大表哥是冬日裏刺骨的冷風,那她大哥就是春天裏和煦的陽光。
如此一比較,阮家就顯得更為人丁淡薄。外公曾說他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如同手足一般的兄弟,那一場戰役持續了那樣久,他們兩人共同經曆了一段腥風血雨,槍林彈雨的日子,最後爺爺在那樣危及的關頭替外公擋了一發子彈,當時情況危急,雖得以搶救及時,可是在病床上一躺就是數月,延遲了返家的時間,從此物是人非。好在從軍之前就娶了妻,也留下一個子嗣,可是歲月漫漫,竟未再娶。這些平安是從小就知道了的,爺爺什麼都會告訴她,父親的事情她也依稀知道一點兒,也能夠理解爺爺對於唯一兒子的重視程度,隻是事與願違,那樣強烈的庇護隻讓父親以最後的抑鬱成病而告終,這一場牽扯幾代人的鬧劇究竟是誰的錯?
盡管人多事雜,這樣一個大家族確是有一些規矩在的。有事業或結了婚的子女必須搬出去住,未成年或沒有經濟基礎的孩子們就放在主宅裏養著。因此,每次平安一進院門就能聽到一群小孩子的嬉鬧聲,她怕那些孩子扯著她不放,那時想要脫身簡直難如登天,於是悄悄地向領她進來的喬叔使了個眼色,他立馬心領神會,護著他沿著一條僻靜的小路通到了後院。
那是一個幽靜的小院子,綠蔭深深,一簇簇的種滿了各式各樣好看的花。這裏她是再熟悉不過的,小時候她老愛成群結夥躲裏麵瘋玩。雜草長高了她也不讓剪,這樣一個絕佳的地方正式捉迷藏的絕佳躲避之處,除了那鬼頭鬼腦的薛銘央,旁人是誰也找不到她的。如今舅媽們愛孫心切,花重金在前院建了一個遊樂設施,後來的小家夥們就漸漸轉移地兒玩了,慢慢的這個小花園也荒涼了起來。
喬叔走在前頭,她隻是不緊不慢的跟著,像是在回味當年每一個令她樂而忘返的玩處,直到一聲低低的驚呼打斷了她的神遊。隻見喬叔已經一個健步衝了上去,那情形也著實嚇了她一大跳。手上拎著的一袋鮮荔枝掉了下去,骨碌碌從袋子裏滾出來散了一地。幸好隻是虛驚一場,她連尖叫一聲都來不及,隻是額頭上滲出了密密一層冷汗。
“小晴呢,那丫頭簡直沒個分寸,怎好讓你一個人呆在這兒。”
喬叔剛要喊人過來,卻被一道輕柔地聲音適時止住了:“不要,喬叔叔,是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不關……”突然她也不說話了,仿佛看到了什麼讓她驚喜的東西,因著被喬叔擋住了看不分明。她下意識地偏了下身子,這才恍然間看個清清楚楚。隻是一瞬間,秋水一般的大眼睛漸漸亮了起來,原本溫溫的嗓音因為興奮變的有些尖細:“平安,你可算來看我了。”
平安也很高興,蹲著撿了幾個完好的荔枝一股腦兒的全塞進她手中。她的手嫩如白蔥,小小的特別纖細。平安怕她捧不住,索性兩手負在她手上捂著。這一刻,倆人都低頭看著手中的荔枝咯咯地笑,仿佛那是世上鮮有的稀奇寶貝。喬叔見她們兩姐妹親親密密得好不開心,想著定有好些個悄悄話要講,於是淡笑了下便默默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