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淺帶平安去畫室,一進門就聞到一股茉莉花的香氣,她原以為是空氣清新劑的味道,仔細看才發現每一個畫架上皆插了一株纖白的花枝,遮蓋了那些未幹的畫紙所散發出的油墨味。她知道淺淺獨愛茉莉,從小就喜歡,潔白芬芳,正如此刻的她那樣一身純白的衣裙,翩翩不染纖塵。
平安喜歡太陽菊,那樣熱情的綻放著,那樣的徹底,仿佛是天真爛漫的孩子,無憂而又快活。她記得去年的情人節,那樣一個浪漫到甜膩的日子,走在街上,擦肩而過的莫不是一對對相依相偎的情侶,每個女子手中都會捧一束玫瑰,語笑嫣然,或靠在男友肩頭竊竊私語。隻有她,接過仲頎送她的太陽菊笑得開心,忽然醒悟過來,便嘟囔著嘴嗔道:“為什麼不是玫瑰花?”仲頎仿佛有些茫然:“玫瑰?我記得你喜歡太陽菊的。”一臉認真的模樣印在她的眼底,那樣子的神情仿佛全世界隻要她喜歡的東西,他都會捧到她的麵前,她仍然是很高興的,不為別的,隻因為這一年的情人節,陪在她身邊的人是他。
她不懂畫,卻知道這裏的每一副畫都傾注了淺淺所有的心血和夢想。她停駐在其中一副油畫前,再也離不開目光。那是幾個漂亮的孩童,女孩子個個如花似玉,嬌俏可愛,男孩子們雖稚氣未脫,穿著小西服的樣子顯得俊美非凡,十足是小紳士的模樣。站在中間的兩個孩子尤為漂亮,梳著公主頭的女孩兒一身粉嫩的小婚紗,旁邊站著她的“小新郎”,唇紅齒白,眉目間與她極為相似,一對粉妝玉琢似的璧人,真真有如金童玉女下凡。平安忍不住伸出手去輕撫上畫紙,仿佛真的觸摸到了孩子們的臉龐,轉過頭來對淺淺笑:“畫的真好。”
淺淺的神情有些恍惚,半餉才輕輕地回答:“隻有把美好的記憶畫在紙上,我才永遠不會忘記。”
那的確是值得珍藏的童年記憶,那時淺淺還未出事,他們一群差不多年歲的孩子常常玩在一塊兒,屬平安最為貪玩,無法無天的,平時更多的是與男生混在一處,理一個短短的小碎發,同男孩子沒多大區別,若不知情的,還真當是一個長的過於俊美的男孩子。爺爺倒是喜歡這樣的平安,總說將門的女孩子就該如此。小時候,淺淺與她長的極為相似,許是因為淺淺的父親與葉宛柔是同胞兄妹的關係,但她們到底是表姐妹,卻常常被人當作孿生姐妹。
這一副畫應該是照著那年聖誕節拍的相片畫的,淺淺扮新娘,她作新郎,身邊的小夥伴個個笑的純真無邪。那時葉子熙的笑容還未像現在這般深沉,央子也不是現在這樣的難以捉摸,淺淺更不是這般的憂鬱自閉,就連她,也多了許多莫名其妙的煩惱,似乎想要開心的笑,卻沒有辦法像以往那樣笑的徹底,仿佛是被什麼東西無形的牽引著自己的心。難道這就是所謂的長大麼,每一個人都有著各自的心思,無法向旁人盡訴,旁人也幫不了你,唯有自己,一個人朝著既定的命運前進。
對著這些笑容,她越發覺得刺眼,於是轉過身去看其他的畫,有好些還蒙著厚厚的白布,她正想掀起左手邊的那副,卻聽淺淺急促地喊道:“不要看。”隻見她很快把輪椅轉到了麵前,刻意掩飾著她的驚慌:“我……我還沒畫完,所以……所以先別看,好嗎?”平安了然的把手放了下來,突然有些難過,因為她知道淺淺不會讓別人看她未完成的畫,是因為她覺得畫作沒完成之前其實是一種殘缺,正如她自己一樣,恥於在別人麵前暴露她殘缺的雙腿。所以她從不出門,即使是寫生也僅限於葉家大宅的後花園內,更難得的是,她所有的風景畫都是臨摹著平安從各地拍回來的相片畫的,可每一副都是那樣的栩栩如生,仿佛身臨其境般的逼真。她一直都覺得淺淺駕馭色彩的天賦,完全沒有因為她行動的不便而減少一分一毫,她總說自己是葉家最沒用的那一個,而平安卻始終為她是葉之淺而感到驕傲,她是葉之淺,葉家最具藝術靈氣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