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助理跟在薛銘央身邊的時間並不長,但是作為傅秘書的得意門生,他的察言觀色、精明善謀早已學了七八成,眼看時機恰好,就不露聲色地向兩邊發出指令。大約十來個身穿製服的私人保全從暗處現身,專業地將一幫記者擋在外圈護著當中二人。在平安看來,這些人就像憑空冒出一般,自己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一群人推著往前走。當然,真正能夠與她身體接觸的也就隻有左手邊的薛銘央一人,即使是右邊的俞助理雖然盡責地護在一旁,但是確有這個本事始終保持著半臂的距離,一邊還要忙著說“抱歉”,不知道是對記者說的還是對平安,精明如他,而他實在太了解自己老板的性子了。
記者們快步跟了一段距離像是做做樣子,想必此行收獲不小,足以交差也就不再疲於追趕了。可是薛銘央卻愈加加快了腳步,後來竟然拉著她的手跑了起來。平安不解,剛才那個說話慢條斯理,與記者一來一往打的火熱的人難道不是他薛銘央麼?擺出一副貴胄公子的樣子給誰看,現在知道著急了,早幹嘛去了?正想怪責他幾句,抬頭卻見他一反常態地繃著臉,眉頭皺的緊緊的,平安的個頭正好到他的下巴,近看才發現那裏泛出了不少細密的青色的胡渣。她也開始緊張了,不禁暗自咽了咽口水,隱隱覺察出事情的嚴重性,下意識地抿緊了嘴巴,跟著他一起加快腳步。
早有一輛黑色的麵包車等在機場門口,不名貴也不豪華,俞助理上前幾步刷的一下拉開車門,薛銘央長腿一跨竄了進去,然後迅速地轉身向她伸出手來。其實從剛才開始她就覺著有什麼重要的事給忘了,這緊迫關頭竟讓她記起來——她的照片,是他和她的照片!薛銘央看著她一腳剛要跨上來,下一秒竟然收腳旋身而退,一個轉身間又剛好被俞助理擋住了去路。
他眼疾手快,趕緊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眉宇間是了然之後的怒意:“阮平安,警告你,別做傻事!”平安仍不死心,她知道此刻的自己有些不識好歹,還有些不知輕重,可是她真的不想連這個唯一的憑借都弄丟了。她告訴自己可以選擇不忘記,但是一定要學會放下,然而這是他們曾經在一起僅有的證明,她怕時間久了她連他的樣子都會忘記。有時候不知道她是真的聰明,還是真的傻,犯起執拗來又是一根筋,讓人無法理解。
她半個身子被他扯進了車子,一隻手還死死地抵著車門:“央子,我……”薛銘央根本不給她任何的機會說出任何央求的話,稍一用力就將她整個人拉了進去,一手順勢帶上車門:“開車,快!”這挾帶著憤怒的命令讓司機不禁手上一抖,差點慢了一拍,幸好專業精神還是在的,本能地踩下油門向前飛馳而去。
由於剛才的一拉一扯,再加上慣性使然,此刻平安整個人趴在他的身上,急急地喘著氣,心不受控製地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待到平複了呼吸,她想坐直身子,剛剛動了下手指,就被他一手按住了,另一隻手順勢環住了她的肩膀,就這樣把她整個人摟進了懷裏。
“央子……”
“別說話!”他語氣不善,眼睛也壓根沒看她,隻是握著她的手緊了緊。
“我想知道……”
他的手指比她的還要冰涼,卻牢牢地將她纖細白皙的手包在掌心。他依舊盯著前方,語氣明顯緩和了下來:“回家再說……”然後終是低頭看了她一眼,神情黯然,像是在哄她:“好嗎?”
她輕輕地點了點頭,出乎意料地聽話,放鬆了身子靠著身邊的人,也許是真的累了,也許是害怕,所以尋求著就近的依靠。
車子裏靜的出奇,司機大氣也不敢出,不知道為什麼,這時,她開始流眼淚。而這淚水不是一滴一滴地掉下來,而是源源不斷地湧出來。她不想哭的,真的,她發誓那會兒她真的沒想過要哭的,可是眼淚真的像書中形容的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不受控製的滾落,不,更像是決堤的洪流一般來勢洶洶。
她用空著的一隻手去抹,可是越抹越多,怎麼也擦拭不完。薛銘央也奇怪地轉頭看她,明明沒有聽見抽泣聲,可是也有好多眼淚濺在他的手背。他幹脆將她整個人轉過來埋進自己的胸口,任由她的淚水浸透胸前大片衣衫……
“再開快點……”語氣沉重,讓人不堪重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