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戀愛中
早上六點半,池仁醒來的時候,江百果不在他身邊了。
他翻了個身,腰酸背痛是跑不了的,但見江百果在輕悄地忙東忙西,又什麼都值了。窗簾仍密不透風,室內的光線勉強夠他偷看她的一顰一笑。她將餐桌上的雜誌分門別類;她從冰箱裏拿出牛奶,在找到生產日期後,直接扔進垃圾桶;她養了兩盆他叫不上名字的綠植,沒有噴壺,用自己的水杯給它們澆水。
她甚至在他的黑色西裝前駐足了好一會兒,末了,她回頭,在確定他還沒有醒來後,取下它,披在了自己的身上。她像個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兒,在鏡子前搔首弄姿,直到無聊了,才脫下它,掛回去,整理成原封未動的樣子。
池仁忍住笑,並沒有抓江百果現行。
她能保有這孩子氣的一麵,他求之不得,又怎麼忍心打攪。
半袋的切片麵包也過期兩天了,裹上蛋液,放進油鍋,兩麵煎至金黃,香氣撲鼻。江百果頭頭是道:“一個人吃不完,總是過期。但經我親身試驗,過期的牛奶不能喝,但麵包完全沒有問題。”
池仁兩口就是半片,味道驚豔。
七點半,池仁穿上他的西裝外套,而江百果在洗碗。
二人各懷鬼胎。一個在想,我偷穿的時候會不會留下了什麼破綻?另一個在想,竟真被她整理成了原封未動,連一絲她的氣息都沒給他留下。
“百果……”池仁喚道。
江百果關上水龍頭,等池仁的下文。
“我就帶了這一套西裝過來,所以,你千萬別弄髒它。”說著,池仁走向江百果。
江百果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果然還是發現了,不但發現了,還這樣不留情麵地指責她……卻不料,他停在她麵前,勾住她的下巴,埋下頭吻住了她。
江百果瞪大雙眼,舉著油膩的雙手。
她不能“弄髒”他帶過來的唯一一套西裝,也就意味著她不能反抗他。
池仁見好就收:“晚上我去接你。”
十點四十分,池仁站在辦公室的窗前,又看了一眼時間。在這樣的緊要關頭,能讓他還想些有的沒的的,恐怕也就她江百果了。
五分鍾後,池仁等到了他要的結果。
會議上,楊智郴一派的提案,相較於曲振文一派,更深得中立人士之心,壓倒性地占了上風。而整場會議僅僅曆時四十五分鍾,這不免令池仁沾沾自喜。
晚上,池仁和楊智郴找了家雲南菜,算是階段性地慶功。
說起楊智郴,在當年姚曼安真正的死因被掩蓋時,他作為姚曼安的副手,是為數不多的知情者之一。後來,鑒於他的才能,曲振文留了他在身邊,為此,年少的池仁也一度對他恨之入骨。而當時,他有言在先:“阿仁,你遲早用得到我。”
雲南菜與川菜區別不大,不過更講究原汁原味,在刺激中也多了幾分清甜。
池仁以晚輩自居,為楊智郴夾了一塊竹筒雞:“郴叔,客氣話從今往後我就不說了。您也別怪我悟性差,真是直到這兩天,我才明白這個道理。先前一直認為你們是在幫我,其實不然,其實咱們是並肩作戰才對,誰也不是誰的武器,那麼客氣便不是客氣,反倒是貶低。”
這個道理,自然是江百果點醒他的。
就拿楊智郴來說,他做了姚曼安十幾年的副手,不可能沒有主仆之情。對姚曼安的死,他自有他的義憤填膺,對曲振文,他也自有他的打算。對他說謝謝,池仁未必有立場。
還是那句話,路都是自己走的。
而就在這一頓飯相談甚歡到了尾聲時,楊智郴的一句無心之言,卻給了池仁當頭一棒。他說,曲振文缺席了今天的會議。
之所以說是“無心之言”,是因為楊智郴並不認為這其中有什麼問題。曲振文不在,但他的人一個不少,該說的都說了,該做的也都做了,即便曲振文在場,也無濟於事。
然而,可能是周到,也可能是杯弓蛇影,池仁卻認為這其中大有問題。
甚至,他當場對楊智郴發了飆:“這麼大的事兒,您到現在才說?”
楊智郴一張老臉掛不住,紅到發紫。
池仁不是不後悔,但說出去的話,收不回來,道歉也沒用,那麼他唯一能做的,反倒是趁熱打鐵:“郴叔,掉以輕心的結果不僅僅是輸,而且是輸給自己,我希望沒有下次。”
歸根結底,池仁知道,這一仗,他輸不起。
說什麼並肩作戰?到頭來,他還須政由己出,才萬無一失。
無誤沙龍打烊後,江百果從十點半等到了十一點十分也沒等到池仁。而早上,他分明在吻了她之後,說“晚上我去接你”。
晚上我去接你。
通俗易懂的一句話,沒有任何的歧義。
張什走的時候,問了江百果一句:“他來接你?”
“你看你那黑眼圈。家裏有沒有紅酒,回去灌一杯,倒頭就睡。”江百果所答非所問,也算默認了。
張什的每況愈下,江百果有看在眼裏,不過,既然她在無意中有看到過一眼他的手機,滿屏發給孟浣溪的情真意切,而孟浣溪一聲都沒吭過,她也就不用問他所為何事了。
還能所為何事?無非是問世間情為何物。
盡管,江百果始終看不上孟浣溪,總覺得她就是個被寵壞了的大小姐,但或許,就像別人也不懂為什麼千好萬好的池仁會偏偏對她江百果死心塌地,難得有一件事,是當局者清。
或許別人也總覺得,她江百果走了狗屎運。
冉娜走的時候,也問了江百果一句:“他來接你?”
這一次,江百果看了一眼時間,十一點十分。她否認道:“我還有點事。”
滿心的歡喜化作死要麵子,坐在熄了燈的無誤沙龍裏,江百果與助理們用來練習的一排模特人頭麵麵相覷,假裝打了個冷戰。隨即,她嗤笑一聲:怕嗎?怕也要有那個閑情逸致才行。問題是她滿腔的委屈,真恨不得找人撒撒氣:練習完了從來不知道物歸原處,說了多少遍也不長記性!
可誰又知道,她滿腔的委屈到底是為了什麼。
他不來沒問題,沒人求著他來接她,可既然說來,怎麼能言而無信,甚至連一通電話都沒有。
江百果站直身,最後一個離開了無誤沙龍。
將臨十二點,江百果終於等到了池仁……的電話。當時,她剛進家門,鞋子才換了一隻,鈴聲響了兩聲半,她答道:“喂。”池仁一聲歎息:“百果,我忙昏頭了。”
“你在哪兒?”他緊接著問道。
“還能在哪兒?”江百果當即又把那一隻鞋子換了回來,“你不知道戀愛中的女人沒有腳嗎?沒有男人接送,哪兒也去不了。”
戀愛中……此言一出,江百果自己咬了自己的舌頭。有些事心照不宣是一回事,被定了性是另一回事;被動是一回事,主動是另一回事;裝是一回事,裝不下去了更是另一回事。
好在,池仁沒追究:“你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