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危機——工業經濟王朝的挽歌

再過50年,那個時候的人們回望2008年,也許就可以判定,這是人類進入21世紀之後最不尋常的一年。

在這一年中,爆發了全球性的金融危機。這場危機緣起美國,隨後便如瘟疫一般迅速蔓延到全世界。隻有貧窮和能夠偶爾被人想起的非洲似乎未被殃及。較為罕見的是,剛開始是隻有幾十萬人口的冰島因為這次危機陷入了國家破產的窘境,其後又傳出南美的一些小國也陷入了破產邊緣。再之後,到2009年,希臘、英國也相繼爆發類似情況。

國家破產,應當是人類曆史上至今聞所未聞的新鮮事。但是,如果與那些經濟發達的大國相比,冰島這樣的小國損失的財產總額充其量隻是九牛一毛,而像英國這樣的老牌發達國家也瀕臨崩潰,則令人驚訝。驕傲了一個世紀的美國在這一年中,國民個人財產縮水了20%,主要是個人房產與股票貶值。有幾十萬戶居民由於無力支付銀行按揭款而麵臨失去房子的危險。悠久曆史並曾經富可敵國的美林公司、雷曼兄弟迅速破產,而曾經令美國自豪的通用汽車、福特汽車、克萊斯勒這三大汽車巨頭,也在乞求政府緊急援助以苟延殘喘。曾經令全球精英向往的華爾街天天在裁員。短短幾個月,失去工作的人員便達數十萬之巨。已經習慣把生活和工作建立在汽車輪子上近一個世紀的美國人已經有人改騎自行車活動了。傳統的聖誕節在一片節衣減食和對未來的恐懼中渡過。一個曾被人奉為納斯達克(證券市場)之神、名叫麥道夫的六旬老人被兒子告發,居然一夜之間便成了詐騙了幾百億美元的罪人。

唯一可以讓美國人在世人麵前保持自豪的事情,是他們選出了一位黑人總統。這可以充分證明美國文化海納百川的包容和美國人的胸懷。而同樣,美國國會也辦了一件自私到近乎齷齪的事情:在批準政府近八千億美元救市方案的文件中,眾議院明確增加了“購買美國貨”的附加條款。此舉使得美國的歐洲盟友以及日韓等國都異常憤怒。因為這顯然不符合美國一向自詡的世界領導大國形象,也違背了他們堅持了近百年的自由貿易主張。很明顯,國會議員們在巨大的危機壓力麵前已經驚慌失措了。這種恐慌甚至超過了二次世界大戰時珍珠港被炸和“911”恐怖襲擊。因此,美國也顧不上維護形象之類的忌諱,隻能赤裸裸地把自己的自私很低劣地暴露出來。

這一年本來是中國在全世界展示自己的最好時機。因為北京舉辦了中國曆史上第一次奧運會。才華橫溢的電影導演張藝謀率領他的團隊為全世界奉上了一台底蘊深厚、美輪美奐的開幕式,引得全球驚歎。有人說,這是中國最大的一個國家形象廣告,花多少錢都值得。也有一些心裏泛醋的外國人譏諷中國是在不計成本和人海戰術。

無獨有偶,幾年前當普京還在俄羅斯總統位子上的時候,他也在聖?彼得堡舉辦過一次旨在昭示俄羅斯大國形象的慶典活動。與聖?彼得堡的那次慶典相比,北京奧運會開幕式顯得更加和平與溫婉,也許這是受東方文化的內斂與奧運精神的規範所至。不幸的是這一年年初,中國的南方多省蒙受了雪災。之後,5月份四川汶川發生特大地震。天災之後奧運會結束,乳品行業卻又爆發了三聚氰胺的巨大人禍。普遍的看法是,一個三聚氰胺事件把整個中國通過奧運會在全球建立的正麵影響都抵消掉了。事件處理結果是,一個百億銷售規模的三鹿集團破產,國家免了一些政府官員,抓了一些人。

而總部設在杭州同樣也生產奶粉的貝因美集團,幾乎是中國知名乳品企業中唯一與三聚氰胺無染的企業。他們也因此照樣在這一年實現了100%的業務增長。並且,當所有投資銀行集體性捂緊錢袋拒絕對外投資的時候,2009年,中金公司、平安保險、中信集團、光大集團以PE8倍的價格認購了貝因美約20%股權。一家民營企業獲得上述4家中國頂級投資機構的一致青睞,這在中國實屬罕見,而且引來了很多的關注與不理解。一些人無法接受“眾人皆濁唯你獨清”這樣一種事實。

在中國乳業三聚氰胺事件成為全球醜聞的相同時間裏,金融危機的風暴也席卷到了中國。與美國不同的地方在於,中國的金融機構沒有多少直接損失,這與中國封閉的金融體製有關係。

打擊最大的是那些以出口為主的製造類企業,它們利潤下降甚至大麵積虧損,開工不足導致大量失業。僅廣東一省,與2007年相比,農民工就少用了四十多萬人。雖然政府沒有公布數字,但以此類推簡單估計,全國失業的農民工也許會在千萬人以上。加上源源不斷的大學畢業生以及企業裁員,這一年中國的失業人口或許會達到幾千萬人。這個數字幾乎相當於美國勞動人口全體失業。以中國的經濟基礎和國民財富來說,這是十分危險的。

2008年,中國股市縮水數10萬億元人民幣,樓市降價,房屋貶值,城市居民財富縮水可能會超過美國人的20%。關鍵是中國人並不富裕。上海一些年輕的白領在比賽誰更能節約開支,居然有人可以用100元生活一個星期。

企業也不斷報出壞消息。備受矚目的聯想集團2008年第三季度財報虧損9700多萬美元。平安保險集團對歐洲富國銀行的投資也出現較大虧損。而長三角、廣東、福建、山東不斷出現韓資企業、台資企業的老板棄廠而逃。

中央政府拿出4萬億人民幣興建高速鐵路和其他項目,試圖以投資拉動經濟。個別地方政府利用春節向市民發放代金性質的消費券以促進消費。銀行在2009年第一個月就創紀錄地發放了上萬億元貸款。這些貸款的相當數量可能進入了股市,因此使得春節過後短短幾天股市就上漲了20%以上。消費萎縮,物價逐步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