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煽情的夏天,陽光富有激烈的挑釁性和戰鬥力,它與地球的交鋒處在最矛盾的時期,它霸氣地想要覆蓋和吞噬每一個角落,甚至仇恨地想要戳穿整個世界。太陽的確比地球誠實,它忍受不了地球上流傳的諸多謊言。
什麼是謊言?沒實現的諾言都可以稱之為謊言。米諾極端地想。
她內心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這事可能會影響她過冬,盡管現在到冬天還隔著一個秋天。就是巴特,這個讓她不得不牽掛的男人,雖然他擊毀了一個女人在一個男人麵前最重要的自尊,可是他知道所有關於言子的故事。在聽了巴特的愛情後,她就在刹那間對他的感情改變了,那種隱秘的愛戀猝然瓦解,仿佛被一陣突如其來的旋風席卷得蕩然無存,為何如此迅速地“移情別戀”,恐怕沒人能夠解 釋得清。她感覺到手心裏有什麼還在被她緊緊攥著,打開一看,原來是振一衣領上的那顆扣子。這顆光滑安靜的小衣扣,讓她的臉瞬間變得通紅,長這麼大,她沒有紅過臉,而這顆小衣扣在一秒鍾內,征服了她的臉。一個沉浸在愛情中的女人永遠逃脫不了被情感占據和追逐的厄運,無論她做什麼,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包括那男人的影子始終會不知疲憊地尾隨著她。
她可以極度平靜地傾聽巴特的所有故事。她來到了巴特的住處。
米諾竟然不知道該怎麼發問。她被“關”得太久了,快要喪失提問的能力了。言子的日記深處隱藏著一個又一個故事,她想知道羅尼和格娘如何了,他們是她遙遠時代的熟人,但又是陌生人。
“給你聽一盤磁帶。”巴特說著從抽屜裏拿出一盤磁帶放進了錄音機裏,隨之,裏麵傳出一個女人溫柔略顯沙啞的聲音:
羅尼,我的愛人,我親愛的孩子,我們相依為命了這麼多年,從沒有如此肉麻地稱呼過你。我想說,不管以後如何,我都會感激上天派給我們的這份緣。我昨晚特別想真真切切地和你說話。特別想立刻見到你。
我可能是在編織一個虛幻的感情世界,這個世界裏,依然隻有我一個人孤獨地佇立在那兒,你僅僅是一個虛幻的影子。或者,你隻給了我一個飄渺的背影。望著你毫不留戀離去的背影,我的心都碎了。
一起相守二十多年了,我卻從沒有告訴過你我所經曆的事情,我幾次想要對你開口,可不知為何,總認為那都是我自己所應該承受的,而不該再讓別人為我承受,尤其是你。
“這是格娘,我小時候聽過她的聲音,很獨特。”米諾幾乎是喊出來的。
“接著聽。”巴特說。
格娘一直慶幸自己離開了北疆兵團的一個小地方。雖然,它是生她養她的故鄉,在潛意識裏,她對它依然是心存眷戀。它生養了她,說不定,它也會覆沒和扼殺了她。她天性中有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飽滿激情和才情。從她懂得裝扮自己的時候,她就對服裝設計有一種優越的潛質,那種潛質裏隱含著孤傲與憂鬱,以至於她沒有多少朋友和可以交往的同學。她似乎不願意和太多的人打交道。
從上高中的時候起,她就渴望逃離那個地方。因為,父親的婚外情給她的內心帶來了不亞於八級地震的毀滅。在那時,有那樣的行為對一個家庭就意味著滅頂之災。在她眼裏,母親是世界上最偉大最可愛的女人。她那時還不知道什麼是鬼迷心竅,她親眼見過父親對那個女人的溫存樣,那模樣讓她反胃,感到惡心。她想上去撕碎那個晦氣的女人。有一點她必須承認,那女人比母親年輕漂亮,身體內還發出一股說不出的至少是吸引人的味道,那是老實本分的母親身上所不具備的。她那時不知道那就叫氣質。也許緣於那種被人稱作氣質的東西發揮了作用使得她沒敢做出什麼。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冷眼旁觀。
母親忍受不了父親婚外情給她帶來的羞辱和折磨,終於妥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