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OE上輕輕輸入:“時隔多年,我再次收到了鮮花。”我望著窗外,農曆八月初,晴朗,月色低黯。有星光燦爛,夜幕如鑲了晶光寶石閃閃爍人眼目。“每次收到的花、所有的花都不曾讓我開心,更遑論甜蜜和幸福。如隔著一層薄薄的霧障,感覺稀淡無謂,直如隔岸觀火,不關痛癢。何真知說黃玫瑰說的是希望,我心中無奈,讓一個陽光爽朗前途光明的男孩子去細細留意花語選送別致花盒,無法讓我忽視,可是,我能做什麼?”
去愛他?我隻覺得辛苦。
第二天上班並沒有看到葉華,應該是去分局了吧,我來不及多想,和其他同事去了企業。這不是第一次獨擔大梁,事實上以前葉華出差時我也單獨做過企業,忙是忙一點,並沒有不能自行解決的問題。何況也有另外同事協助。
他們笑我:“這回咱們要有一個娘子軍團了,羅一一,和你搭檔的會是一個小姑娘啊,你說做什麼咱們頭兒不把你們拆開跟我們男女搭幫呢?那樣不就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嗎?”
我氣定神閑:“我三年半的媳婦熬成婆,終於有了個小徒弟,想讓我繼續當跟幫?門兒都沒有。”
第三天上班的時候,辦公室裏真正剩下了我一個人。葉華在昨天把所有的東西都搬走或者清理掉了,隻有一台電腦孤零零地放在那裏,櫃子抽屜桌麵全部空空如也,擦洗得一塵不染,地麵也用拖把拖得一幹二淨。
我清冷地坐在自己電腦前,忽然想起三年多前第一天來上班。
那個時候,羅見的母親剛去世不久,他陰鬱地和我住在一起,總是喝酒。我每天都會給他帶酒回去,啤酒紅酒白酒,有時候陪他一起喝。我自己剛結束流浪和打工的日子,並未意識到自己的新身份。事實上我對自己考公務員的成績並不意外,可是對於如何得到這份工作心底裏充滿鄙視。
但是盡管心裏鄙視一切,我仍然戴上麵具。我既然不打算對人對事付出真心,那麼一切人事都跟我沒有什麼關係,客氣一點疏離一點與世無爭一點一定是可以好好地不受人注意地無害於人地生活工作下去的。那又有什麼不好呢?在所有認識我的人眼裏,這樣荒唐的女孩子,有這樣體麵的結局真是老天眷顧到了極點,還有什麼可以說的?
我於是就這樣第一次走進這個辦公室,冷淡地、無謂地、客氣地。
我於是看到一個充滿陽光笑容幹淨明朗的男孩子站在他的桌子前麵笑望著我,伸出手:“你好,我是葉華。”
我於是看到屬於我的桌椅電腦擦得一塵不染地等著我。一如今天。
如果,和我同辦公室的不是剛工作一年的年輕幹淨的葉華,我是不是能夠很快開始微笑?他那麼熱情地聰明地不動聲色地逗得我和大家總是忍俊不禁,我有時超越同事的嘲笑他總是笑著無所謂地消解。和他在一起,有時候,我的確是會忘掉疏離的初衷。
可是葉華,為什麼要愛我?為什麼要說愛我?
我歎口氣。
我是自私的,盡管我知道,可是我願意就這樣當一輩子的朋友,當年紀漸漸老大,你成了別人的夫死心塌地愛你的妻,我仍與你是同事,碰到了會心一笑,或者仍可互嘲;也許,你當你的官,我當我的兵,從此不再相幹,我必須叫一聲葉局長葉處長,心裏偶爾冒過一絲悵然,可是,那仍然好過現在。
我不要背負我不能背負的,我不要承擔我不能確認的。
就讓我,靜靜地坐在一旁,看世情寥落,風聲漸消。
我知道,那是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