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有幾片竹葉悠然落地,清風帶幾絲瑟瑟的涼意。
新的廚房落成這日,向夜歌問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十八。”川因隨口答了句,抬頭卻見向夜歌的神色在一瞬間黯淡下去。
“十八……這麼快……”竟這麼快,就到了時間。夜歌一聲不吭地轉身進了廚房,做了幾道川因喜歡吃的小菜。猶豫了半晌,終是開口道:“川因,哥哥要出去一趟。若是……到了酉時我還未回來,你便離開這兒。我房中那花瓶的後麵,有一處暗格,格中是我畢生的積蓄——你,再也不要回來了。”
這一番話於川因而言無異於晴天霹靂。川因怔了良久,仔細打量著向夜歌的麵容,顫顫地問:“向哥哥,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不要川因了,要趕川因走麼?”
“對!”向夜歌別過頭不再看她,用了自認最為狠絕的語氣說:“我已無須留你,有多遠,你便走多遠吧!”
向夜歌無法給出一個解釋,便隻能給一個最無理的說法。也知道她會難過,可是不是有句俗話說麼,長痛不如短痛。那便讓她忍受今日之小傷小痛,去走以後的路,她的人生還那麼長,不可以被他耽擱。
這才短短幾日的光景,又是悲喜兩重天。川因想起十年前,自己瑟縮在頹敗的牆角,而他飄飄乎如世外而來的仙人,身披五彩霞光,走近她。他嘴角彎起一個溫柔的笑容,對她說:“跟哥哥回家吧。”那時川因忐忑而又欣喜,跟著他的腳步,憧憬著以後的漫漫時光,能夠相依相隨,不離不棄。可是如今他卻趕她走,口氣決絕,不留絲毫的退路。
而後向夜歌便離開了。川因怔怔望著他的背影,忍不住淚流滿麵。
(2)
吃過午飯,川因便出門去,守候在溪畔。他不是還給了她等待的時間麼,說不定,他很快就會回來了呢!
舉目遠眺,此時正當深秋,已不見火紅熱烈開滿山野的杜鵑花,目光所及,隻餘一片蕭索的荒蕪。十年間的喜怒哀樂一時全都湧現於腦海:他教她琴棋書畫,他傳她武藝劍法;他被她弄得頭痛卻也不生氣,寵愛她,保護她,待她傾盡一切的好,贈她世間最華美的景色……可是為何,他卻忽然改變了主意,要趕她走呢?他的態度那樣認真堅決,沒有任何回旋的餘地。
不知不覺又到了黃昏。川因想起那時,他們買了許多冰糖葫蘆,踏著夕陽的餘暉回來。她興致來了,吟起了詩,結果卻被嗆到。她禁不住笑了起來。那些冰糖葫蘆終究也沒有吃完。,被她擺在了窗台上,結果一夜之間引來無數螞蟻的競逐,而她也不幸被咬了滿身的包,還連累向夜歌一天三遍地為她煎藥。那些日子,苦辣酸甜,回想起來仿佛還隻是昨天。而今天,她卻要走了麼?
此刻,已經到了酉時了。
川因不得不回屋去收拾東西。她弄得極慢,一件衣服要盯著看很久,取一支發簪也要來回掂量;還有,那支玉笛,一定要貼身帶好……不過是希望時間能過得慢一點,他回來的希望,也就大了一點。
一切收拾就緒後她空落地坐在桌旁。天黑了。已經是戌時了。終於她輕輕吹滅了燈,拎起行李。他當真,是不要她了。
落寞地關上門,走出去,秋夜特有的冰涼月光下,她低歎一聲,又一次不舍地回望。可是再多不舍,也總是要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