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1)當她終於毅然朝前方看去,一個白色身影卻毫無征兆地映入眼簾。月光是明晃晃的白,映照得他的一襲白衣如雪光華。他的腳步很輕,踏在古舊的木橋上還是發出了低低的聲響。他就這麼走近,走近——那不是她的向哥哥,還能是誰?
川因又驚又喜,慌忙迎上前去,急急喚他:“向哥哥!你終於回來了!”
他卻是一愣,瞥眼冷冷看她:“我不是說過酉時之前麼,你怎麼還在這兒?明兒一早就走吧,我不能再留你了。”
他還是不留她。
川因剛剛揚起的笑容便這麼僵下去。她仔細探究著向夜歌的神情,似乎那樣可以尋出一個理由來。卻見他的目光朦朧,披著皎潔月光,如同醉了一般。
可他身上明明沒有酒氣!
冰涼的月光毫不留情地傾瀉下來,寂寂庭院,徒留她一人。望著前方那無際蒼茫,川因兀自流下淚來。
俄頃,忽然有劇烈的響聲自向夜歌的房間傳出來,好像是,摔東西的聲音——“向哥哥!”不好的預感瞬間閃過腦海,川因心頭一凜,慌張跑到他房間去。
房門從裏麵上了栓,川因用力撞開,卻發現向夜歌雙手撐在桌子上,低著頭站著。她進門弄出來很大的動靜,可他渾然不覺般,頭也不抬一下。
(2)翌日,一覺醒來時日頭已經很高。向夜歌揉了揉發脹的額頭,漸漸清醒起來。起身出門,將整個院子全都尋遍。知道他發現那支刻了“川因”二字的玉笛也已經不見,他才終於確認,川因走了。她終於走了,那便好。
將藤椅搬到一片能接受到陽光照耀的空地,向夜歌悠然坐著,仰起頭,看著葉落,看著雲歇。然後他慵懶地閉起了雙眼。
就此,他隻需安心地等著死神降臨便好了。
沿著狹窄的山路,翻過低山,穿過那片昔日繁盛的花林,便又到了熱鬧的紫仙城。
她為什麼會走呢?不過是當她滿心鬱結不得排解的時候,想起了向夜歌那句看似玩笑的話:“川因,你是個災難哪!”或許那根本就不是玩笑,而是有意的暗示。既然她的存在會給他帶來災難,何不識趣一些,離開呢?遂了他的意,也算是報答他相救,養育十年的恩情。也是很好的吧,兩全其美。
可是當川因茫無目的地在小城中遊走,去驚奇地發現,在這市野之中,每一個有意無意向她靠近、與她搭訕的男子,錦衣華服,談笑風生,麵容竟都與向夜歌無比的相似!
川因覺得頭很疼,心中一片混亂,隻能一直往前走,往前走……
她無法預知前路如何。回想幼時那個仗劍江湖的美夢,如今看來,可比與向哥哥相守這十年的生活美好麼?眺望遠方,蕭蕭瑟瑟的秋日,遍野荒涼。她唯覺茫然。
向哥哥,川因就此,離開你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