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雪後初晴,陽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推開窗,凜冽的寒風迎麵撲來,目光所及皆是無垠的白色。風從窗口灌入房間,瞬間整個屋子都變得冰冷,似乎失去了最後的一絲生氣。
桌上新沏的熱茶,眼看著氣息嫋嫋散去,很快便冷了。如同人的耐心,終究消磨幹淨。
“這樣簡單一個承諾,你都不肯給?”水溱終於站起身,沒有心情再僵持下去。
迎著冷風,琉煜禁不住輕咳了幾聲,扯緊了身上的寒衣,開口道:“琉煜並非不肯給,而是,無法給。”
聞者挑眉:“此話怎講?”
琉煜隻是輕輕搖頭:“水姑娘,你想讓我怎麼給?”
水溱微微一怔,要他怎麼給呢?腦海中憶起這些時間以來川因為琉煜所做的一切一一從起初,自己於紫仙小城縱橫交錯的街市上看到了失魂落魄隻身行走的川因,將她收留在府上,而她卻一直生活得心不在焉;到後來,一聽到琉煜出事的消息,她便連告別都等不及地匆匆趕往京城去;而後時隔多日,川因與琉煜二人雙雙出現在自己麵前,自己以為那個單純美好的女子即將遠離人世,連忙帶回去救治,可是川因醒來,卻連自身都不顧及,緊張地詢問琉煜人在何處,是生是死……那時自己驚訝於川因的反應,也看出她情之所至,不禁要尋一個答案,川因的回答,她記得十分清楚:“若他肯許我細水長流,我自也放棄轟轟烈烈。”
(2)
“‘若他肯許我一場細水長流,我自也放棄轟轟烈烈。‘”水溱歎息著,將那句話複述給琉煜聽,道,“這是她的承諾,不過你們雖然相處多年,她怕是從不曾對你說過。”
凜凜寒風依然不斷吹來,琉煜怔怔坐著,目光對著水溱,內心卻已經被她方才的話充盈。若是自己肯許給她一場細水長流的淡然生活,她亦願意放棄自小便向往的轟轟烈烈……是這樣麼?這麼多年來,她從來沒有開口講過,可是她的付出,她的用心,他卻能真真切切地感知。
“川因就是這樣傻的人,一旦動心便會傾盡一切真心相待,放棄自己的所有都不惜。當初對向夜歌如是,而今對你亦如是。”過了半晌,水溱接著說道。
“放棄一切,在所不惜……”琉煜低聲念道,似在向人尋一個肯定,又似僅僅喃喃自語。
顯然水溱將其理解為了後者,正色道:“當年川因為了救向夜歌不惜付出了貞潔,若你可以接受,為何就不能許她一個承諾?”
琉煜皺眉,複又搖頭,口中逸出一聲輕微的歎息,道:“她的付出,我怕是還不起了……朝堂與江湖的距離,一直都太遠,而命運,從來不會輕易給逾越的機會。”當年川因曾經為向夜歌做過什麼,他不是不知道的,隻是覺得沒有提及的必要而已。向夜歌的盛名他早就有所耳聞,那場鬧得滿城風雨的事情他亦聽說過,傳聞中那無辜的女孩就是川因,就是他那時所認識的簷榭,這他也早已猜到……隻是覺得往事不需再提,她不也想再聽到。
沒有機會?水溱不懂這話從何而來,但見他神色有幾分沉重,便不再追問下去。
北風刺骨,她起身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