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氣息凝滯,隱約不安的心跳,透過粗布簾子微風斜侵。
薑良抬頭,右手暗中握住了腰間的短劍,泠聲問道:“川因,可否容許我問你一個問題?”
“嗯?”川因凝眸看著薑良。昔日表情冷酷但目光溫和的薑大哥,此時眼神中卻有一層殺意,讓人感到徹骨的寒冷。
“你怎麼知道,臨江王還活著?”薑良緩緩開口。
川因聞言低聲歎息:“本來,我早就忘了當初那事,若不是親眼所見,我也不會想到來問你。”
“親眼所見?”薑良的眉緊緊鎖起,等著川因解釋。
川因卻是道:“你幫琉煜少害了一條性命,也算是替他積德了,想來他也不會責怪於你。”
“你的意思是,王爺也已經知道了?”
“嗯。不過你放心,我想,畢竟臨江王是琉煜的兄長,殺了他,難保琉煜將來不會後悔,活著反而好,讓他安心一點。”川因說著,眉眼恬淡,仿若沒什麼事發生一樣。
“川因?”薑良漸漸感覺出,川因對自己提及此事其實是善意的提醒,但仍感到有些奇怪:“我怎麼覺得,你怪怪的,這才一個多月沒見,你好像變了個人。”
“有嗎?”川因淡淡一笑,低下頭去,那姿態不置可否。
“出什麼事了?”薑良反倒不再緊張自己的事,反過來擔心她了。
出什麼事了?川因茫然地搖頭。不過是失去了一個很重要的人,不過是懷疑了一個很重要的人……不過是,這樣而已。
(2)
“還是因為向夜歌?”薑良知道向夜歌的死對川因打擊很大,尤其是死因至今尚未查明。
川因的笑容在一瞬間僵下來,別過頭不再正視薑良的眼睛:“我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薑大哥,芸倩還在京中等著你的吧?她是個好姑娘,薑大哥我希望無論發生什麼,你都不要辜負了她,如她無怨無悔守候你一樣,將來,你也能守著她。”
船篷裏昏暗的光線給薑良的雙眸覆蓋上一層灰,他整個人都猝然變得沉重。他忽然不知該說什麼了。川因的祈願於他而言,很難。他不是不想去做,而是命運注定,他做不到。他沒有時間去守護她的,沒有時間,沒有機會……
“我,無法應承你。川因,如果此刻一切都能過去,都平息,或許我真的可以帶她去閑雲野鶴,縱情山水。可是……沒有過去,每個人都還有自己的執念放不下,我是個暗客,便擺不脫被捆綁的命運。”
被捆綁,被束縛,這就是他們的命運,縱使自己不願再這樣,卻又無能為力。
一種深深的無力感狠狠壓在心頭,川因仰起頭努力忍著眼淚,幾近窒息。
兜兜轉轉,回到原點。這條北上的路,川因已經走了許多遍,她想,這應該是最後一次了。此去還能不能回得來尚且難說,如果能回來,她此生再也不會北上;如果不能再回來……她盼來世,還可以投生在這如畫江南,遠離塵囂,遠離名利恩仇。
若有來世,我不要快意江湖,不要錦衣玉食,隻要平靜田園,安淡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