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這世間最傷人的事情,便是巧合。
碰巧了這日,趁著神醫不在,向夜歌出了密室,打算到院子裏曬曬太陽。
打開門,明媚的陽光潑灑滿身,映襯得他一襲白衣格外的亮,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卻看見一道身影,閃現在這小小庭院。隨之而來的,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凜凜肅殺。那一刻向夜歌想到,倘若昨日便先找川因解釋清楚便好了,便死而無憾了。
卻還是輕輕揚起了眉,是她極為懷念的溫潤笑容,雖是多年不見,不曾忘記。“水津,你終還是尋來了。”
“我若不來,你還想一輩子在此安逸下去?”水津冷冷地說,懾月刀在她手中閃爍著刺眼的白光。
“你知道的,這麼多年了,我從未安逸生活過。”向夜歌聲音有幾分低啞,他不想驚擾了琉煜。
水津隻是不屑地挑了挑眉梢。
“進來說吧。”他本就還沒出了門,此時輕輕將輪椅向回倒退。
水溱卻不想再多做什麼徒勞的事情。潛意識裏,多停留一刻,恐怕都會不舍。
她明明那麼恨他。
懾月刀揚起,帶著獵獵的寒風,迎麵而來。
向夜歌,此生你負我,我定要你拿命來嚐。這世上任誰都能欺我負我,唯獨你,不可以。再沒人讓我這般心心念念,付出良辰付出韶華,再沒人讓我拿全部力氣去愛,生死不疑,再沒人……比你更讓我恨得刻骨銘心,無法原諒。
這一生一世,兜兜轉轉,耗盡氣力,都隻為了遇上這一個人,愛得死心塌地,恨到不遺餘力。女子的心跡,向來如此輕易。
(2)
向夜歌絲毫未曾躲避。
一刀一刀劃在身上的痛覺,他能感受到水津的恨意。是我向夜歌負你,自然應當償還。你要什麼,我還你什麼,隻要不會連累旁人,向夜歌便是無怨。
不知是不是向夜歌安然受死的態度反而激怒了水津,她如瘋了一般,不講章法,將懾月刀不停地朝著向夜歌砍下去!
向夜歌感覺到鮮血正在流失,意識漸漸潰散,雙眼朦朧沒有睜開的力氣。他還是安淡地望向水津,輕聲道:“來生,若你還願意……來生,夜歌……定不負你!”
水津在那一瞬如同被電擊了一般停了手,神思一滯,望著向夜歌。隻見他已經全身都是鮮血淋漓。這才恍恍惚惚看清,他本是坐著輪椅的,卻被自己給打到了地上。他為何會坐輪椅?他的腿怎麼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她,竟然完全都不知道。
隱隱約約,向夜歌看到水津似乎哭了。可是,他看不真切,眼前仿佛被蒙了一層紗,越來越看不清東西了。
死在她手中,無疑是自己最好的歸宿了。這麼多年,一直都自覺對不住她,一直都想償還她,可是從一開始的沒有勇氣,到後來沒有機緣,拖拖欠欠就是數十載光陰。他不想讓她知道自己的苦衷,因為怕至情至性的性子,做出傻事來,於是甘願被她痛恨一輩子。臨了忽然覺得,或許這也是錯。
這一生恩怨糾葛,全都是錯。若是向夜歌,並非是向夜歌。一切也許都會不一樣了。
來生,隻能期許來生。
水津,你可同意,讓我來生再還?
天長地久,生死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