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若是說從前殺了那麼多人都隻是簡單的任務，殺手冷血。但是對於向夜歌，薑良其實有過很久的掙紮。他知道向夜歌絕非壞人，也知道他與川因之間恩怨，甚至還考慮到若是殺了他，川因會有多難過。
可那是皇帝的決定，他不能抗拒。
“不過在藥廬附近遇到水津，我的確是很意外。”薑良說道。那日他躲在山林裏，不料正看到一女子來到此處，手中，握著一把做工精美的彎刀。“那女子雖然麵生，她手中的懾月刀我卻認得，於是攔住了她，問她是誰，為何來到此地。”
令他驚訝的是，那女子竟然似有些癡傻，神秘兮兮地走到薑良身前，低聲道：“小聲點，我是跟小妹來的，她帶著生人出來，跑這麼遠都瞞著我，我來瞧瞧什麼好事。”
“小妹？”薑良反問。水津的確有一名親生妹妹，名喚水溱的，是個用毒高手，當年自己便曾被她試毒，所幸其人不壞，後來又給了解藥。
果不其然，女子回答：“是啊，我叫水津，我的小妹叫水溱。不知道她來這邊幹嘛，我一個人在家太悶了，就偷偷跟出來了。”
看來水津果然已經有些癡傻，但是從她拿懾月刀的手法來看，本有的手段並沒有喪失。那麼——“水津姑娘，可知那邊藥廬裏住了什麼人嗎？”薑良隨機想到，不妨試探一二，水津與向夜歌之間的過節從來沒解，讓天安排讓他在此遇見水津，或許，她可以助自己一臂之力。
“誰啊？”
“那人應當是姑娘的老熟人吧，名喚，向夜歌。”薑良一字一頓，邊說邊小心翼翼窺探水津的神色。
（2）
有一片落葉緩緩飄過，薑良清晰看到對麵女子瞬間變得淩厲的眉眼。他條件反射地心下一驚，側開了身。
當年向夜歌已死的消息令她數十年堅守一瞬崩塌，心智混亂，回到了孩童時代。而如今，卻猝不及防忽然再次聽見這個名字，就好像腦海裏始終隱藏著一根緊繃的弦，突然被撥動，發出了震耳欲聾的聲響。水津的手漸漸開始顫抖，懾月刀卻在手中越握越緊。
看來是奏效了。見狀薑良又刻意“提醒”道：“水津姑娘曾與向夜歌有過一場良緣，不料向夜歌竟在大婚當日棄婚而逃，此後十年，水津姑娘一直都在追尋他的下落，因此建了碧水閣，因此……”
“他在哪裏？你剛才說，向夜歌，他還活著嗎？他在哪兒？！”經年怨怒一觸即發，水津已經無心聽他廢話。
“他正在那前邊藥廬中。”薑良的手幽幽一指，神色卻變得複雜萬分。
向夜歌死了，川因定會十分難過。
但是就算此番他薑良不動手，日後，向夜歌仍難免被朝廷追殺。早死一日，想來也是解脫。
畢竟還是早了些。向夜歌唯一的遺憾，恐怕便是臨死之前，不能見川因一麵，不能親口告訴她這麼多年來的喜與悲，不能親口對她說一聲抱歉，不能親手牽起川因的手，放在琉煜掌心，告訴他：“川因她，是屬於你的奇跡。遇得一心人，終生莫離棄。”
水津手執懾月刀迅速朝藥廬掠去。天意注定，一切都沒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