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月色涼寒，一道人影輕盈飛過了高高的院牆，悄然閃入一扇打開的窗子。
房間裏，佳人梳妝，長發如黑色絲綢一般散落。女子從鏡子裏看到映出的人影，不禁大驚，轉身問道：“向大哥！你怎麼來了？”
“我來帶你走。”來人語氣平和，卻也堅定。
“我……你是專為此而來？”
“難道，你不想走？”
女子低下頭去：“向大哥，你回去吧，我……不能跟你走。”
“凋雪！難道，你是為了那個王爺？”來人正是向夜歌，而這房間，是王府中的溪雲閣，他前來所尋的人，正是凋雪。
“是師兄托付你來的吧？”凋雪的師兄，便是那日後聞名天下的北山蒼穀，天下第一神醫。
向夜歌歎了口氣：“正是。你們青梅竹馬，他對你的情誼，你是曉得的。”
凋雪自然是曉得的，本來，師兄就是她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可是天意巧合，那日王府的人來尋醫，師兄隨師父出了門，她便被請了來，於是遇見玦翎，不能不承認這緣分。她曾深愛自己的師兄，可是玦翎所帶給她的，卻是以前從未有過的感覺。究竟什麼才是愛情，她想，直到認識了玦翎自己才真正明白。
她又怎麼知道，神醫對她念念不放十餘年，連做出的人皮麵具都全是她的模樣？
“我愛他，我不想離開他。”
“那麼你師兄呢？他還在北山等你，你當真忍心舍下他，一個人在這裏逍遙快活？你所謂的愛情若是當真那麼重要，為何那個你愛的人竟至今都不能給你一個正當的名分？凋雪，你想清楚，究竟怎樣的愛才值得你付出一生相守，才能讓你真的什麼都不顧及。”向夜歌深深歎息，苦口婆心相勸。
經向夜歌一說，從前和師兄十八年朝夕相伴的日子全都在腦海複蘇，那時的他們，單純快樂，無憂無慮，曾相約生生世世，永不分離……而如今，她真的要離開師兄，選擇另一個人嗎？在這深深庭院，自己是真心的感到愉快嗎？
“小姐，裏麵是誰在說話？”卻有婢女在外麵聽到了向夜歌講話的聲音，叩門詢問，並且謹慎地讓另一個婢女去找玦翎了。
“不好，向大哥，你快走吧，若是玦翎知道有人來找我，怕是會出事的！”凋雪心裏忽然慌亂。
“那你跟我一起走！”
“我……”凋雪怔住。她究竟愛的是師兄，還是玦翎呢？這塵世間，到底什麼樣的感情才算是愛情？要走，還是要留？走了可會惦念，留了是否能開心？
失神中，她並不知自己揚起的衣袖，已經沾上了燭台火星。
是向夜歌先發現：“凋雪，小心！”下意識地拿起身旁桌上的茶壺，將水潑到凋雪身上。
卻沒有想到，那壺中裝的，是酒！
火遇到酒燃得更烈，並且連帶著引燃了木桌木椅。以前的凋雪雖然身在江湖，卻從不喝酒的，進了王府，憂愁時，卻漸漸學會了飲酒。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閃現，今日種種，都是她凋雪自作自受罷了。凋雪淒然一笑，道：“凋雪死不足惜。薑大哥你快走，回去告訴師兄，凋雪此生負他，來生再還！”
然後她反而退到了離向夜歌較遠的地方，放任身上的火燃起，不許他救助。
向夜歌無奈之下，決定暫且出去找水，飛身下了閣樓，卻不料與聞風趕來的王爺們撞了個正著，他思量片刻，隻能自己先行離開。
他僥幸想到：那些人趕去，應該還可以救凋雪的吧。
可是他沒想到的是，幾人並沒有料到溪雲閣裏麵已經起火，反而在外麵商討，怎麼會有人晚上潛入溪雲閣來，是否另有隱情，這一來一去耽擱了時間，待得幾人上了閣樓，凋雪已然斷了氣……
塞外風光大好，碧草連天，女子仰頭問道：“這麼多年過去，你可放下她了麼？”
“後來結識了一名女子，總喜歡研製些毒藥，試藥後讓我來解。開始時隻是好奇，就陪她玩玩。不料來來往往就是這麼多年，她從未離開。於是我才覺察，緣分到了。”青衫男子鬢發已經斑白，笑容卻溫柔明亮。語罷輕輕擁住了麵前的女子，在她耳畔道：“我如此感謝上蒼，將你送來我身邊。”
遼闊草原，女子依偎在他懷中，低聲哼起塞外的歌謠。
天高雲淡，一派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