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入春,王府朱色大門前被送行的人圍滿。
“皇叔,你還這麼年輕,一定要辭官歸隱嗎?”是年輕的皇弟特意趕來送行,所以才會引得王府門前門庭若市。
此時的琉煜鬢發已經染上一層輕霜,他回答道:“七年期滿,我必須走了。”
“皇叔,是去找川因姐姐嗎?”皇帝尚且記得當年在鉞江王府中見到的那位漂亮姐姐,雖然隻有一麵之緣,卻也深刻。
琉煜隻是點點頭,抬頭看看日頭:“皇上,時辰不早了,您也請回吧,我該走了。”
“皇叔此行,還會回來麼?”看著琉煜瀟灑離開的背影,皇帝忍不住問道。
琉煜隻是遙遙的,揮了揮手。
這麼多年人事變遷,滄海桑田。皇帝已經褪去當年的青澀稚氣,他可以放心撒手,安然放下這朝堂權勢。這日的明媚春陽下,他終於踏上了那條南下的路。
當年初遇時他尚且年少;後來再遇,三年相處朝夕;放她離開,戰爭烽火又起,便又是一年光景;終於他們逃過了死亡的關口,回京,她再次離去;這朝廷事加身,匆匆又是七年。
京城,江南。名利,江湖,沙場,山林。身上浮華累,枷鎖捆綁,來來往往多少回的生生錯過。
川因她會去哪裏呢?他們已經錯過了那麼多的時光,耽誤了韶華一場,他可還能尋到她麼?當年她曾說若是他肯許細水流長,她自也願意放棄轟轟烈烈。他終於能來踐約。
記憶裏女子話語輕盈,曾經說過,她是來自江南一個美麗的山間,每年到了溫暖的春日,山上便會盛放漫山遍野的杜鵑花,那些花朵,紅的,白的,一簇簇,一團團,開得十分熱鬧。翻過山坡,杜鵑花如火如荼的勢頭被一條小溪攔腰截斷,溪流宛轉,溪水清澈,撞擊在石頭上激起細小的漣漪,在陽光下明亮如雪。而溪流對岸,便是一處安然的小局,竹籬牆,疏竹掩映,鮮花綻放。
連接溪流兩岸的是一架古木橋,那架時常進入川因夢裏的橋啊,簡單構造,人的腳步踏上去,會濺起點點塵埃,順著光線可以看得分明。
在川因的夢裏,溫慰的三月陽春,花叢裏,溪流岸,有一襲白衣瀟灑的男子,輕輕踏上那古舊的木橋,一步一步走來,腳下發出了低低的咿呀聲。而夕陽的橘色光芒,灑滿那人的輪廓,他走近,走近,她漸漸看到他的麵容,由模糊,逐漸清晰……
在琉煜的眼裏,踏上那古舊的木橋,便可看到對岸簡潔的院落裏,樹下搖椅上,躺著一個正在曬太陽的人影,她眼睛輕輕閉著,嘴角上揚,似乎,正在做什麼美夢……
一瞬間,紅塵喧囂不複存在,天邊的晚霞,腳下的塵埃,都染上了歡喜的神采。
指香兮,引路,他和她,終於能相遇在對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