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這首《臨江仙》,作者姓楊名慎字用修,明代大文學家,明代三大才子之首。此人是正德六年狀元,終明一世記誦之博,著述之豐,可推第一。能詩,又能文、詞曲。後人把徐渭,解縉,楊慎稱為明朝三大才子。徐渭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徐文長,書畫絕頂,在兵法上也有很高的造詣,民間流傳著很多關於他的傳說。解縉是洪武十二年進士,做過首輔,《永樂大典》的總纂官。此三位位列三甲,把唐伯虎都擠了出去,可見他們是很了不起的。楊慎生活在明朝的中葉,他的父親當朝大學士楊廷和,楊慎之所以能在中國曆史上留下一筆,跟他的父親和大議禮有關。正德皇帝無後,繼任者嘉靖皇帝是他的堂弟,按照禮法,嘉靖皇帝繼承了帝位,就不能再認他的父親興獻王為皇考,改認孝宗。楊廷和堅持禮法,卻被年輕的嘉靖所忌,將其免官讓其致仕,權傾朝野的三朝元老楊廷和就這樣告老還鄉。而明朝的官員比較有風骨,堅持禮法,他們在楊慎的帶領下在嘉靖的宮殿前跪下請願,讓皇帝收回成命,是以大議禮。這要是遇見一般的皇帝興許會奏效,可是他們的對手是大明王朝最自負且自作聰明的嘉靖,嘉靖對他們的作為置之不理。大臣們便使出了殺手鐧,在宮門前嚎啕大哭,泣不成聲。嘉靖沒有被嚇到,反而煩的沒了耐性,命錦衣衛給大臣廷杖。廷杖就是打屁股,很多朝臣被打死打傷。幸運的楊慎保住了一條命,卻被發配到了雲南,在那終此一生。
楊慎短暫的政治生涯就此結束,但是他堅持己見,不奉承上司,是一個品格高尚的人。這首詞是楊慎在雲南所作,後人認為這首詞是他一生的寫照。
這首《臨江仙》是李青山的祖父最喜歡的一首詞,祖父甚至在詞裏拿出兩個字來作他孫兒的名字。李青山的祖父是一個老學究,一生教書育人,恪盡職守兩袖清風,他用生命鋪開了千裏沃野,在那裏茁壯成長的不隻是樹木,還有映襯在天空裏的飛鳥,它們把倒影留在赤橙的土地上。李青山的祖父就是一個很傳統的中國知識分子,他或許倨傲或許固執,但他身上新鮮的保留了先人流傳下來的東西,或許那些東西在現代的社會裏並不實用,卻依舊在他血液裏不停流淌翻滾。老人家在李青山剛出生不久就過世了,李青山在長大了以後看自己的百日照片,照片上的他手臂上還纏繞著當時為祖父所戴的孝祭。故人已逝,音杳不再,祖父留下的,卻在他剛出生的時候就承載到了幼小的生命裏,那些是什麼,需要他用盡一生慢慢探索。
李青山,傳承著那些東西,他已經長大。
寒風瞬息吹過,蒼茫了大地,世間一凜。
此時正值農曆的十一月份,冬至剛過,黃河的支流緩慢的從高唐城的東西兩側流過,已經不複曾經浩浩蕩蕩的風采,它們像是到了遲暮之年,映襯這即將歲末的苦澀天氣。二十四歲的李青山已經具有了他祖父當年一樣消瘦而英俊的模樣,他在位於河岸河梁區域的公司裏緩步走了出來,來到門口,他望了一眼天空,一絲燦爛的微笑在他的嘴角掠過。李青山剛要走下台階,卻聽到背後有人喚他,他扭過頭去,發現同事老王追了上來。李青山笑著去迎接他,說道:“怎麼了王哥,有什麼事情嗎?”李青山其實對這個老宋非常的不感冒,陽奉陰違是此人的拿手好戲,可是他才剛剛走進公司的銷售部門不久,還有許多東西向他去學習,也隻能把這種厭惡藏在心裏。
老王也是麵動心不動的一笑,走來拍了拍李青山的肩膀,說道:“青山,你把資料忘在桌子上了。”李青山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連忙把文件夾接了過來,說道:“你看我這丟三落四的毛病,多謝宋哥。”老王又笑了笑:“年輕人怎麼能如此忘事,剛才開會的時候就見你心不在焉,怎麼,是不是想媳婦了。”
李青山見到老王一笑的時候露出的煙熏過的滿口黃牙就一陣反胃,心中暗想:“此物由這個方向看去裏三層外三層的,黃白相間,就跟收割機似的。”李青山哪能把這種想法表現出來,他對老王連聲道謝,說道:“王哥,您又取笑我了,我剛才可能就是走了神。”
老王又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一笑後,轉身離去了。
其實李青山確實是被老王說中了心事,他真是想他女朋友李采薇了,李采薇是他大學時期的學妹,現在還沒有畢業,等到明天出差路過她上學的城市,李青山要去看她。李青山最近也是滿腹苦惱,不光工作上的業績上不去,每次開會都會被老板罵個夠嗆,在感情方麵,他無意間發現李采薇跟她同年級的一個男生在網上經常眉來眼去,這讓他醋意大發。他決定趁這次過去的機會,也要見一下那個男生,甚至他都想好了要去威脅一下那個男生,讓他最好小心點,不要尋花問柳,尤其是他自己早就捧在手心裏的妙曼花瓣。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情侶之間,分隔異地,牽腸掛肚卻不能在一起,何種滋味,隻有有過類似經曆的人才能夠去理解。
二十四歲,剛剛畢業不久的李青山滿是心事。不過,他也已經籌劃了,等到李采薇畢業以後就把她接到高唐城來,給她在這裏找一份工作,然後結婚生子。李青山是那種喜歡過小日子喜歡安靜的人,他的誌向並不是很大。或者說,活的安逸,誰都喜歡,對於吉普賽人,他們的流浪,也隻能心向往之。
本來公司晚上還有個聚會,算是出差之前的誓師大會,卻被李青山借口有事推開了。因為知道他明天要出差,母親在家裏也給他做了幾個拿手好菜,把廚房裏的小桌上塞得滿滿,有糖醋有紅燒也有清蒸,李青山卻吃得興趣索然,母親問他的心事他也不答,很快就把自己碗裏的飯菜橫掃一空回房間去了。母親問他剩下的飯菜不吃了嗎,李青山隔著一層門,對母親回答各掃門前雪。
李青山住在一樓,透過臥室的窗子隻能看到後麵的建築,數年來窗外的風景都沒變過,每當他關上臥室的門就覺得自己很禁錮。他是從溺愛中長大的孩子,這樣的孩子就像風箏一樣,在地上總牽著一根線。束縛慣了,就想著去自由,這也是李青山去選擇銷售工作的原因,無拘無束,挺好。
看了一會公司的報表,已經九點多了,他就給李采薇打電話。電話很快就打通了,李青山聽到那邊的聲音很雜,他女朋友像是在一個很吵鬧的地方。李青山不高興了問她:“你在哪呢,怎麼這麼吵啊?”她女朋友像是在跟別人搭著話,說完了以後,才回複道:“我逛街呢。”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後就跟旁邊的人去聊天了。李青山心下愴然,他的第一反應就是采薇是跟那個和她搞曖昧的男生在一起呢,他在電話裏提高了嗓音,說道:“你怎麼回事,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回宿舍,要是出點危險怎麼辦,抓緊回去吧。”李采薇聽到他的話後在那邊也有些不快,她冷哼了一下說道:“哼,怎麼會有危險,我現在安全的很,關鍵時刻指望不上你,沒事了你倒教訓起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