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念停牽出一抹苦笑:“也許是我太貪心。世事從來不會圓滿,是我不知感恩。有時想想,得到了又怎樣?就會一切都好?也不見得罷。”
--佛家說的“求不得苦”--可是得到又如何?
也許,所有的事情最終都隻不過是--得之,非我幸,失之,是我命。
“不是!”崔夕看不得他眼中入骨入髓的黯然疲倦,大聲說到:“你都沒有試過怎麼知道不會一切都好?你不要自以為是,不要什麼都想當然,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好與不好要得到之後才能說得分明!”她不要看著他放任自己沉落下去!
樂念停看著崔夕眼中的急切痛惜,薄唇輕揚,微笑溫言道:“崔,上帝安排你在,我很感激。”
“那你莫要忘了我一直在等你。”崔夕一笑,笑容裏卻多了苦澀--樂念停,你何嚐不是我最想得到而不可得的?
有情即有苦,每個人都是另一個人的傻子。
午後。
冬天已經來得很深,天色很早就開始陰沉。
樂念停合目躺在床上,醫生護士知道他喜歡安靜,來往腳步都壓到極低。病房裏安靜得能聽到窗外風聲呼嘯。
忽然,一道樂音通過虛掩的房門傳進來。音符簡單,但起起伏伏連貫地聽下來,竟大致是《平湖秋月》的調子!
而這聲音,熟悉得他一輩子可能都忘不了,分明是那一日清源山程朗用樹葉吹出來的聲音!
樂念停坐起身來,隻見一人輕輕推門,看著他吐吐舌頭笑了。
那樣的明朗笑容--除了程朗還會有誰?隻是幾天不見,他竟也見瘦削。
見樂念停並不反對,程朗掩門走過來,笑一笑:“好聽不?”
走得近了,樂念停看到程朗嘴唇上滿是血泡,不禁蹙眉。
“我找了很久,才知道那天我們一起吃飯後,你彈的三弦是平湖秋月的調子,我就纏著我媽讓她教我,但這個吹出來的音太簡單,嗬嗬,還是不像……”程朗不好意思地摸摸頭。
“很好聽,比三弦好聽多了。”樂念停明白過來程朗唇上血泡的來由,眼睛突然有點濕潤--這個笨蛋!
“還想不想聽?”程朗問。
樂念停點頭:“還想聽《兩隻老虎》。”
程朗一愕,大笑,從衣兜裏一掏,竟抓出大把樹葉:“好,我帶了這麼多樹葉來,你想聽多少都可以。”
樂念停看著散落在病床上的大片樹葉,不禁也笑了,數日來,第一次笑意裏見了歡容。
“肯原諒我不生我氣了?”程朗瞅著樂念停問。
“我沒有怪過你。”樂念停道。
“真的?”程朗歉然,“我以前對你老發脾氣。”
“都是由我開始。”樂念停微笑。
“你--那就都統統過去,我們重新開始?”
“好。”樂念停點點頭--重新開始--也許,這一次真的會不一樣吧。
“以後你好起來,我再帶你去爬山,摘野果子給你吃,教你吹樹葉。市郊除了清源山還有很多好玩得很的地方。”程朗心情放鬆,在樂念停身邊坐下,笑著說到:“對了,以後每天早晨我來叫你去跑步,我一定得監督著你鍛煉身體,到時你不許叫累啊,以後每天早晨跑步,每天下午就跟我去踢足球或者打籃球,排球也成……”
程朗兀自說得眉飛色舞,牽得嘴上的血泡裂開,沁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