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
前段時間程一然因為“風行”的事忙得人仰馬翻,全家人甚少一起吃飯。今天好不容易湊齊了,程爸爸程媽媽自是歡天喜地,小碗大盤地堆了一桌子,滿滿當當。
菜是好菜,人也都在,可這飯不知怎的就是吃得覺得少了些滋味。
“阿朗。”
--三道聲音一起響起來--原來大家都恍然大悟,想到沒有滋味是因為,向來最熱鬧的程朗今天卻悶聲不吭,煞是奇怪。
“阿朗,上次那個,恩,就是特暴力那女孩子提到的你那個同學,現在怎樣了?”程一然問。
“還在醫院裏。”程朗悶悶地說。
“聽起來她對你滿不錯,而且家境也很好的樣子,那--是不是長得不太好看?”程一然琢磨著問。
程家爸媽敏感地豎起耳朵--不得了,他們這傻頭傻腦的小兒子也有女孩子主動示好了呀。
“哪有,他很好看。”程朗搖頭。
“比那個暴力女更漂亮?”程一然挑眉毛。
“他也不是漂亮啦,他就是很好看。”程朗認真地想一想道。
“那你小子為什麼不喜歡人家?”程一然大是奇怪。
“我哪有不喜歡。雖然以前是覺得他脾氣老壞,但那是因為他生病嘛。”程朗歎氣。
“如果喜歡,什麼時候帶回家來玩玩?”程媽媽大感興趣。
“他來過了。有天他被凍壞了,我就讓他在我床上躺了躺。”程朗一句話聽得大家都跌倒,程爸爸放下筷子,清清喉嚨正色道:“阿朗,我與你媽媽從來不反對你與女同學交往,但是你帶女同學回家然後--”說不出“上床”二字,程爸爸又尷尬地咳了兩聲道:“也不是太妥當,你說是不是?”
“老爸,你在說什麼啊?!樂念停他是男生誒!!”程朗哭笑不得地抗議。
全家再次跌倒。
程朗卻像突然想起什麼,飯也顧不上吃,拉住學音樂的程媽媽著急地道:“對了,老媽,有件事你一定要教我……”拉著老媽一溜煙竄進臥室。
“這小子,脾氣急起來像吃了炮仗,也不知跟誰學的。”程爸爸氣咻咻地說。
程一然埋頭吃飯,暗暗偷笑--全社區的人可都知道程家老爹是出了名的急性子……
醫院。
樂念停終於從加護病房轉到普通病房。他向來不喜吵鬧,所以他的專屬病房也是相對獨立。波斯地毯,琉璃燈盞,牆上笑淺顰輕的是倫勃郎美麗的執扇女子。
崔夕一來就笑著聳聳肩,冒出一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樂念停牽牽嘴角:“你錯了,我素食。”
崔夕莞爾,看著牆上數幅倫勃郎,懷疑地道:“這不是真跡吧?不然這裏的溫度濕度都不適合保存名畫啊……”
“我隻是用來當壁紙。”樂念停半點不在意。
“就為你這句話,不知多少人想揍你一頓。”崔夕失笑。
樂念停倦倦地笑,不置可否。
“告訴我,明明錦衣玉食,為什麼就是不肯放過自己?為什麼還是不快活?”崔夕撐著下頜問。
“以前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隻覺事事不過如此。現在找到了想要的--”樂念停語氣一頓,沒有繼續說下去。
“現在怎樣?”崔夕問。
“更覺得如果得不到想要的,再是一千幅倫勃郎一萬幅拉裴爾,不也就這樣罷了。”樂念停眼中掠一絲惘然,“崔,其實我覺得--害怕。”
崔夕無聲地握住樂念停冰涼的手,靜靜地聽他說。
“上天給了我太多,可是我最想要的,總是得不到。七歲那年父母飛機失事,我想要他們回來,但他們再也回不來。後來一直生病,我想要健康,可是醫生說我隻剩三個月。崔,是不是我想要的,都得不到?”樂念停低啞的聲音裏有奇怪的脆弱,如絲線縛住心髒,崔夕心中大是疼痛,不禁伸手抱住樂念停瘦削肩背,一遍遍地說:“不是,不是的,隻要你願意,你以後想要什麼一定就會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