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完了,祁鄉長就問大夥有什麼意見沒,大家都不吭聲,一個個仿佛祁鄉長要扒他家祖墳似的,耷拉著臉。
開完會,祁鄉長給大家散了一輪煙,就回到了辦公室。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暗想著,是人總是有所顧忌的,總會有疼處的,問題是誰能抓住這個疼處才算是真正的贏家,這一回,他祁鄉長就抓住了。
這時,文書小張進來了,他給鄉長倒了一杯水,斯斯文文地想說話又說不出的樣子。
祁鄉長不吭聲。
小張斯文了再三,才開口說:“鄉長,那韓胖子怎麼辦?”
聽到這話,祁鄉長奇怪地盯著小張:“誰讓你問的?”
“是這樣,院子裏的人都沒走,都在一起議論哩,說真要把韓胖子弄倒了才算有辦法哩,把韓胖子弄不倒,其他人就都不拆。”這話其實是何副書記讓小張問的,但小張此時不敢提何副書記的名字。
“你不要管了,你忙你的去吧。”祁鄉長說。
“大家都說韓胖子不拆,他們也不拆。”小張又強調說。
“嗯。”祁鄉長應了一聲,陷入了沉思之中。
其實這一點道理祁鄉長他是明白的,韓胖子仗著是縣長的親戚,不願拆遷,目的就是想多要些錢,但賠償標準鄉上又做不了主。目前,他是所有一攤人中鄉政府什麼也卡不著的,兒子沒當兵,也沒上大學的,大兒子開車,二兒子和他爸生了一回氣,父子倆人打了一架,過年後跑了,到現在還沒回來。這些年,他自己和老伴開個小賣鋪,生意還過得去,所以任你說死說活就是不拆。祁鄉長一時也拿他沒轍。
到下午的時候,祁鄉長愛人來了。祁鄉長愛人在另一個鄉的中心小學教書,正是星期五,她一放學就來到了丈夫的單位。
祁鄉長的愛人翠花原來有個好身材,是本鄉裏有名的美人,個子高挑,皮膚白皙。可這幾年也許因為丈夫當了官、個人心情好的緣故吧,漸漸地富態起來了,越來越胖,從背後看她的腿像兩根柱子似的,說話聲音也粗、也大了,笑起來哢哢的。一進單位大門,一聽聲音,大夥就都知道鄉長夫人來了。
祁鄉長待在房子裏一聲不吭,心中依然想著拆遷這回事。翠花一進門看著祁鄉長滿臉的晦氣,就問他怎麼了。祁鄉長不吭聲,隻是長長地放了一個屁。老婆沒聽清,說:“你有什麼你就說,不用這麼嘰裏咕嚕的。”聽著這話祁鄉長滿肚子的氣就消了,笑出了聲,就對她說了拆遷這個茬。
老婆一聽就來了勁,大著嗓子說:“那有什麼難的?韓胖子外甥是縣長也得講理不是?這是市裏的項目,又是縣上布置的工作,他不帶頭,誰帶頭?再說,他韓胖子是個什麼東西?當年還占了明娃子好多地基呢,兩個人為了這打得頭破血流,被派出所關過幾天呢。這回他再囂張,就讓派出所把他再關起來。”
聽到老婆說這話,祁鄉長就多了個心眼,問老婆:“你說他多占了明娃子的地基?”
老婆說:“可不是?是個瞎慫,有一年雨特別多,下了足有十多天,到處都是水,他家與明娃子家之間的院牆塌了,等天一晴,韓胖子就順勢把院牆往外移了不少,明娃子不願意,兩個人就打了一架,明娃子被打得頭破血流,韓胖子被派出所關了幾天。後來明娃子看看鬧不過人家,就把這地方賣給公家,一家人到城裏去了。這以後韓胖子就在這鎮上得了個韓霸天的外號。”
“好好。”祁鄉長說著就出去了,將老婆一個人扔在辦公室。
老婆追出來說:“好個屁哩,有啥好哩,神經病似的。”
祁鄉長出來就打電話給鄉上的土地管理員郝老五,得知他正在一個村上下鄉,祁鄉長就打發司機開上車趕緊把郝老五接回來。
到了傍晚時分,郝老五就來了。祁鄉長在大路上等著,他對氣喘籲籲的郝老五說:“你坐上鄉上的車,到縣土地局去,給咱把韓胖子的地基具體年份、畝數等情況都弄清楚。”
郝老五聽了這話,不明就裏,呆呆地望著祁鄉長。
祁鄉長就說:“你看武打書不看?”
郝老五說:“看啊,金庸的武打書我都看完了。”
祁鄉長說:“沒有人天衣無縫,每個人身上都有短處,在武打書上叫命門吧,摳住了這個命門,他就全身都疼哩。重要的是你要首先找到這個命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