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上訪(1)(1 / 3)

祁鄉長出得大門,門口空曠的地上正有幾個小女孩在一起玩,她們四個把一條腿疊架在空中,然後用另一條腿轉著圈跌著拐拐,一邊拍著手念兒歌:

二十三,灶王送上天,

二十四,掃屋子,

二十五,磨豆腐,

二十六,割塊肉,

二十七,殺隻雞,

二十八,蒸棗花,

二十九,灌壺酒,

三十趕個小年集兒,

初一撅個尾巴亂作揖。

唱一段,這群女孩又把腿放下來,拍幾下手,又開始重新疊,重新玩。祁鄉長一時看得有趣,不禁就呆了。有一會兒,他不知怎麼驀地想到了自己的童年:臨過年了,黃昏,一群男孩子在場裏互相追打嬉鬧,女孩子們則在一旁玩和這一樣的遊戲,叫編花籃。不過,那時的歌詞可不是這樣,而是“編,編,編花籃\花籃裏邊有小孩\小孩名字叫小蘭\坐下,起不來\蹲下,起不來……”在這一時的恍惚中,祁鄉長腦海裏出現了一種溫暖的情調,有了一種溫馨之感。但這隻是一瞬間的感覺,接著一下子就消逝得無影無蹤了。他呆呆地站著,腦海裏用力捕捉著那一瞬微妙的感覺。

這時,他的衣角被人悄悄地扯了一下。

原來是文書小張來了,他站在祁鄉長身旁喊了兩聲,見他沒吭聲,就扯了扯他的衣角:“祁鄉長,祁鄉長。”

祁鄉長扭過頭來,木然地看著小張,一時反應不過來。

“東西弄好啦,鄉長。”文書小張左右看看沒人,就將一張紙遞給了他。祁鄉長接過這張打印出來的紙,眯著眼睛看了半天,也沒明白是什麼意思,隻是條件反射似的向鄉政府辦公室走去。

辦公室裏,何副書記正在打電話,見鄉長進來了,便掛了電話,走了。

祁鄉長坐在老式的排椅上,靜下心來看著手中的那張紙。那是一擺溜打出來的字,最上麵是一行大寫的黑體字:“林平鄉拆遷戶情況統計。”

祁鄉長一邊看,一邊問小張:“都統計到了?”

“到了。”小張站著說,接著湊了過來,“這十一戶,平頭老張的女子跟喜來的兒子在外邊上大學,韓平是咱何副書記的丈人,風林與根要是咱學校校長的親戚,馮大腦的兒子去年也剛當了兵,聽說要在部隊提幹哩。另外四家都好說,他們都有兒子或女兒在咱這七站八所裏上班哩或雇著哩,就是最南邊的韓胖子沒有統計到,聽人說,和咱縣裏的金縣長是親戚,論起來還大縣長一輩,縣長得管他叫阿舅哩。”

“嗯。”祁鄉長嗯了一聲,又逮住名單看了一下,對小張說,“這樣,你把這些拆遷戶和他們的親戚都通知一下,讓下午兩點半開會。”

“那韓胖子呢?”

“你先不管,通知到就對了。對了,要盡快,時間要緊促。”

小張應了一聲出去通知人了。

小張走了,祁鄉長一人坐在老式排椅上。盡管是坐北向南的房子,但因為是冬日,日子短,故而到現在這時段,陽光隻能從半窗上斜射進來。祁鄉長將身子斜了斜,讓陽光正好打在自己身上。他腦子裏又想起了剛才在大門口的那種感覺,但琢磨來去,還就再也找不到那種溫馨感。他索性閉了眼,可閉了眼的當兒,忽然覺得身上有一絲清冷,不禁打了一個寒戰。他這才想到現在已是冬天了。便站起身來,到牆上翻著看了看日曆:農曆十月二十一,星期五。

是啊,時間真快,剛才門口的那些小朋友已在盼著過年了,可年這個概念在他祁鄉長的意識裏卻是那樣的遙遠。

鄉裏每年放假都在臘月二十五以後哩,現在手頭還有許多事要做,有許多硬仗要打啊。

下午的會開得非常沉悶,也非常順利。除了韓胖子沒到以外,其他的拆遷戶和他們的親戚都來了。

因為鄉上的鄭書記到黨校學習去了,會議就由何副書記主持。會上,祁鄉長就公路沿線的拆遷談了幾點意見,說,修路是市上的大事,公路要從本鄉地盤過,道路要拓寬,要上柏油,這是好事,每一個幹部與公民都應該給予支持,要拿出風格來,要用實際行動來支持。咱們鄉沿路拆遷進度太慢,已受到了縣上的批評,領導下了死命令,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把這件硬任務拿下來。為此,鄉上製定了一定的優惠政策,給每個拆遷戶根據拆遷麵積大小按比例在鄉上新規劃的農貿市場裏劃底子。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為了確保按期完成這件政治任務,鄉上根據其他兄弟鄉鎮的做法,並結合實際定出以下製度措施,說明白了,就是實行拆遷承包製。

承包製,就是由鄉上包括七站八所在內的所有和拆遷戶有親戚關係的幹部職工承包具體的拆遷戶,沒有親戚的,由鄉上領導承包。一個包一戶,必須在十月底前開始動工,十一月上旬全部拆遷完,否則,是領導的以工作不力上報縣組織部,是幹部的停發工資,將人員擱置起來。對於拆遷戶中拒不執行的,有兒女當兵或上大學的將把家長的所作所為寫成材料,蓋上鄉黨委、政府公章,郵寄或派專人送到有關單位部門請求處理。同時也製定獎勵措施,本月底前能完成拆遷任務的,鄉上將獎勵每戶一千元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