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小安子和青科已將村民的一大堆字條整理了出來,在一張白紙的背麵,寫著名字,畫著一個個“正”字。所長拿過來看著看著,就笑了,遞給支書說:“你看看你驢日的,有三個正字呢。”支書接過條子,看著也笑了,說:“這倒應該叫我那婆姨看看,叫她知道我家夥多好。”
一會兒,醫生來了,於是一大堆人就開始排查,確定重點,所長宣布了紀律:一是要依靠村委會,村裏情況你們熟悉,為什麼叫醫生呢,因為田翠花沒來,醫生作為報案人,也是知情人,有義務幫助偵破此案;二是寧濫不漏,確定的重點要包括所有有可能的人;三是重點針對有前科的;四是盡可能縮小範圍,避免負麵影響;五是此次情況一律不準對外人說。接著,醫生就吞吞吐吐而又零碎地說了田翠花給他說過的一些那個人的情況。一幹人就來來回回地琢磨,接著從個頭、膽量、前科等方麵確定了年齡在三十歲至四十五歲之間、個子在一米六五以上的十一個人為重點,所長在本本上記錄了一大堆,然後將村裏群眾的評議單和這份名單都裝在了自己的袋裏。這時,支書從隔壁教師的房裏端來了鍋,鍋裏煮著兩隻雞。一幹人就不再談論公事,開始吃雞,開始喝酒。
折向東一聲不吭地埋頭吃著雞。
吃完雞,折向東和大亮就相跟著醫生一同到他家去睡覺。月小而圓,像個結實的乳房,神秘莫測地掛在深邃而遙遠的天際,地上凍了,走起路來哧咣哧咣的。幾個人小心地邁著步子。突然聽到了小孩子的哭聲,一聲聲拖得老長,哭聲為這寂寥夜裏平添了幾分淒涼。折向東一驚,酒氣就散了,他停住腳步,說:“你們聽,誰家小孩子半夜還在哭啊?”三個人停住腳步,又細細聽得一兩聲,醫生就笑了,說:“哈哈,來,我帶你們去看這個碎娃兒。”三人一起走到窯背畔上,那聲音就越發清晰起來,醫生從地上撿石子兒,摸索了半天也沒摸到,就順手從窯背上壓著的柴火垛上抽出一根柴來,在空中掄了幾個圓圈,然後“日”的一聲,將柴火扔了出去。柴火正打在人家的院牆上,發出了劈裏啪啦的響聲。這時,隻見忽的一下,一個黑影兒從牆上躥了出去。小孩哭聲隨即停止了。
王醫生拍著手說:“這是老母貓在號兒子呢。”
“號兒子?”折向東問。
“就是老狸貓發情了,在呼喚公貓呢。據說母貓不號叫,這公貓是上不得身的。”
三個人一路說著話就到了醫生家裏,醫生將兩人安頓在客房,就跟老婆睡了,這一邊向東大亮倆人也就睡了。不一會兒就傳來了大亮的呼嚕聲。向東剛才在路上被老狸貓驚了酒意,這時就沒了睡意,聯想到白天的一些事,越發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他總覺得奇怪:為什麼事情一下子變得這麼緊張起來,為什麼這領導小組沒了自己的份兒,再說,今天白天支書無意中說的那句話,是不是代表一種普遍的意見呢?是不是大家都這麼認為,田翠花在自己行動的那一夜遭到了強奸?他又回想起那一夜,是啊,田翠花為了避免再被強奸而報的案,可那一夜田翠花盡管不願意,但為了配合行動,還是與歹徒發生了關係,這到底算不算是違背婦女意誌的強奸行為呢?如果是強奸的話,自己和其他兩個幹警成了什麼?豈不成了幫凶?想到幫凶這個詞他就被嚇出了一身冷汗來。
他戳醒大亮,對大亮說了想法。大亮睡覺有個習慣,像隻鴕鳥似的,將頭攏進被子,而將腳露在外邊,他頭捂在被子裏聽得這話,就伸出了頭,嘎嘎地笑了,粗聲粗氣地說:“多大點事?屁!她是先遭強奸後才找咱們破案的。歹徒再奸她又不是稀茬。再說咱們是為了破案,是為她服務的,采用的方式隻不過是破案需要罷了。這有什麼?”
破案需要,那遭一次強奸,還非要遭第二次,折向東想,這種道理好像應該是不對的。他又聯想到前幾天的事,就又說:“你說,如今怎麼才能當好一名警察呢?我怎麼越當越不明白了呢?倆人沒結婚證開個房間在一起,抓吧,算嫖娼吧,人家說不掏錢,那女的也不是娼,沒有買賣關係,頂多隻能算是道德上的問題。不抓吧,難道咱們警察是吃閑飯的?”
大亮重又將頭伸出來說:“像這號事我聽說大學裏多得太,現在的學生都在外邊男女合租房子住,誰管?睜隻眼閉隻眼算了。”
“那這世界不就亂套了嘛!”向東說。
“將就吧,過上幾年退了休就沒事了。”大亮重又將頭攏進被子裏。